姜安安感觉很奇怪。
明明在睡觉,意识清醒得可怕,身体却仿佛被抽离,不受控制地置身于一部无声电影之中,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过去的自己。
高中时期的姜安安,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略显土气的眼镜。
此刻,她身着校服,孤零零地坐在学校操场边的长椅上,摆弄着手中的排球。
操场在夜幕笼罩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死寂,四周昏暗如墨,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同学们都已陆续回家。
在那个青春阶段,有些同学热衷于在训练间隙谈情说爱,或是逃课去看演唱会,
姜安安却被大家贴上了排球迷的标签。哪怕其他人都已离开,也总是独自留在操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这份独处的宁静。
对她而言,训练结束后的这段时光,是一天中最放松、最幸福的时刻。
姜安安一丝不苟地将排球清理干净,尽管时常有人对此表示不解“明天又会弄脏的,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在她心里,作为一名排球爱好者,就要有最纯粹的执着,要投出、打出最完美的球。
然而,那个寻常的夜晚,却并不像往常一样平静。
“——学姐还不回去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姜安安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没人。
她缓缓将视线移向长椅后面的铁丝网围栏,瞳孔猛地一缩。
“哈!?” 姜安安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只见一个男生像只灵活的大蜘蛛一样,手脚并用紧紧挂在铁丝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生的头发有几缕缠绕在铁丝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
这样打扮的男生,课间休息时应该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写作业。可如今,他却以如此怪异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是让人难以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也许正是从这一刻起,就认定他是个怪人。
几秒沉默过后,她瞪着这个突然出现又主动搭话的男生“你谁啊?”
姜安安一向不擅长应付男生,在她看来,男生们总是大大咧咧,行为难以捉摸。尽管并非如此,但那个时候,对男生的偏见愈发严重。
久而久之,男生们也很少主动靠近她。
“我是你的学弟啊,学姐的。我叫甄阜,比学姐小一届。” 甄阜灵巧地用一只手挂在铁丝网上,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得意地露出得意的表情,说完又重复了一遍:“还不回去吗?”
“…..我管你是谁,别跟我套近乎。” 姜安安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我回答了学姐的问题啊,学姐也回答我嘛。” 甄阜不依不饶。
“滚开,烦人!!” 姜安安烦躁地回应道,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然而,甄阜依旧不断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姜安安就像没听到一样,充耳不闻。
就在姜安安以为甄阜终于要放弃的时候,甄阜突然投下了一颗 “炸弹”。
“学姐,那个...”
“我喜欢学姐。” 甄阜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姜安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排球“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喜欢我?” 姜安安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心中瞬间燃起,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脸颊。
“你、你突然说这做什么——!?” 虽然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告白,但她立刻明白了甄阜的意思。
她巨大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姜安安猛地转过头去,戴着的眼镜几乎要被甩飞。
不出所料,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呆滞。
就在这时,甄阜投下了第二颗 “炸弹”。
“骗你的啦。你信了?!” 甄阜的声音伴随着手机按键的 “咔嚓” 声,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到了极点。朝着铁丝网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抓住铁丝网,用力摇晃起来。
“有病!有病!有病!给我下来!看我不揍扁你!!”
“不想被揍,所以不下来。” 甄阜在铁丝网上晃着腿。
“闭嘴!马上把刚才拍的照片删掉!!”
“不是照片哦,是视频。”
“开什么玩笑!!你这混蛋!!”
甄阜越发大笑着,把手机塞进口袋,灵巧地从铁丝网上跳了下来,隔着铁丝网。
“学姐真有趣。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
“滚……别来妨碍我!!快把视频删了!!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这混蛋!!”
“知道了,我还会来的。” 甄阜完全无视姜安安如同野兽般的咆哮,轻快地说完,便迈着轻盈的步伐逃走了。
这便是姜安安和甄阜的初次相遇,最初的记忆。
“哇——!学姐的名字好可爱!” 甄阜突然瞪大眼睛,在姜安安身边大声嚷嚷起来,仿佛要穿透整个校园。
姜安安皱着眉头,一脸嫌弃,伸手就去抢夺自己的学生证,“还给我!!”
姜安安试图抓住甄阜,他轻盈地一个闪身躲开了。
“可以叫你安安吗?”甄阜笑嘻嘻地说道。
“绝、对、不、行!!” 姜安安龇牙咧嘴,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大声咆哮。
“哇哦” 甄阜狡猾地从手臂下逃开,消失在视线中。
姜安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腹诽,在逃跑方面,还真没人能胜过他。
过了一会儿,甄阜又出现在面前,手里拿着学生证。“给,学生证。对不起学姐,擅自拿了你的东西。”
“你...对你的同学也这样吗?”
“没——有。才不会呢,那样会被讨厌的。”
别挺着胸说这种话啊。
“对我就可以是吗”
“因为学姐虽然会生气但总会原谅我啊,就算说揍我,也从来不动手”
“哈...”
姜安安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她知道甄阜这是在故意拿自己寻开心。
这么一说,甄阜就扭过头去,“嘿嘿”地笑出声来。
“混账东西,敢戏弄学姐,胆子不小啊你这小子,看我不揍你”
“学姐好可怕——!” 甄阜装出一副 “好可怕——” 的模样。
从那天起,甄阜开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姜安安面前。姜安安独自走在校园小径上,或是去图书馆的路上,基本上专挑姜安安一个人的时候出现。
而且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机从背后、侧面冒出来,前几天甚至从花坛里钻出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想干什么,想让我做什么,追着我跑有什么好玩的。莫名其妙。
他给姜安安看路边抓的小昆虫,突然学吗喽耍宝,突然跳奇怪的舞蹈,看到流浪猫也去逗弄。
这人哪里正常了?
明明觉得男生麻烦不想扯上关系,却每次见面都被他带着节奏走,最终不得不奉陪到底。
外表看起来明明比其他打扮浮夸的男生更有学生样。
内在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是个谜一样的生物。
随心所欲地行动,享受一切。
不违反校规,不给别人添麻烦,反而上课认真,成绩优秀。
是所谓的优等生。
但做的事却癫得要命。
在课间休息或是去其他教室上课路过时,偶尔能看到甄阜。有时被一大群女生围着,有时是男生的小团体,有时是几位老师,有时是篮球队的队友。
每次都开心地耸着肩膀,笑容灿烂。
他用自己的独特氛围把大家聚集起来。巧妙的言辞,引人注目的惊人行动。
姜安安,大概也是被吸引的人之一吧。
“呐,人真的能颠覆外表给人的印象啊”
姜安安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瓶矿泉水,对身旁的同学说道。
体育课,大家自由活动。姜安安没去参加活动,便坐在操场边闲聊。
视线前方是下面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甄阜。他灵活地在球场上穿梭,篮球在他的手下仿佛有了生命。
只见他一个转身,轻松晃过防守队员,然后高高跃起,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唰”的一声,空心入网。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和喝彩声。
“那男孩好厉害!哪个班的!?”
“哇哈!帅了!!”
后面的同学也被下面的欢呼声吸引,看向甄阜。
在三分线外接到队友传球,甄阜没有丝毫犹豫,以一个教科书般的跳投姿势,篮球在空中高高飞起,准确无误地落入篮筐。
篮球落地的瞬间,对方球员迅速抢到篮板球,准备发起反击。
这时甄阜如猎豹般迅速回防,精准预判对方球员的传球路线,一个飞身抢断。
拿到球后,甄阜没有贪功,迅速将球传给位置更好的队友,队友接球后顺势投篮,可惜球在篮筐上弹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进。
甄阜再次冲了进去,高高跃起,抢下进攻篮板球,然后直接补篮得分。
下面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蹦跳着的同学们围住甄阜,他开心地笑着,和队友们击掌庆祝。
“真有意思啊,那个男孩篮球队的,叫甄阜”
“啊!就是传闻中的那个!?”
听了同学的解释,周围的人同时叫出声。
“你们知道他?”
“至少听过名字”
“是啊。体育全能,成绩优秀,人际关系也完美的模范生”
看来甄阜在学校里相当有名。
“模范生吗...其实是个超级怪人啊...” 姜安安苦笑着,看着甄阜的脸。
他顶着那张脸,却做出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这些人知道吗。
“对他有兴趣?”
“不,没有。只是,看起来那么文静...却吸引了那么多人的注意...挺厉害的”说完姜安安捂住了嘴。糟了。
“噗,哈哈!安安居然会夸人,噗哈哈哈!”
“而且还是对没兴趣的男生哟!”
“哇偶,明天要下红雨了!”
无意识说出口的….大概是真心话。
他俩完全相反,她总是警惕接近的事物,让周围人难以靠近的自己,他什么都能接受、开朗受欢迎,什么都能轻松做好。从不与人冲突,被所有人喜爱。
他拥有许多她没有的东西。
i人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像他那样。
难以捉摸,不被他人影响,努力上进。
姜安安绝对模仿不来。
所以,他很厉害。这就是自己纯粹的想法。
“安安,该不会...对那男孩...有意思吧?”
“啥子!?”
“真的假的!安安!”
“真的假的!你居然对学弟!?哇——!!”
“该吃冰淇淋了!谁去买冰淇淋!”
“你配不上那男孩的!我先追到手!然后替你感受一下,嘿嘿嘿!!”
姜安安和同学们扭打在一起吵吵闹闹时,引起了下面的学弟学妹的注意,抬头看向操场边。
糟了。体育老师正用可怕的表情瞪着她们。
“都过来集合!围操场跑五圈!”
姜安安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向甄阜。甄阜正和队友们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收回视线,姜安安感到一阵羞耻。可怕...甄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