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雨的新家不大,三间屋还得去掉一间堂屋,将将住下一家人。
院子也小小的,但独门独院,又是自己的房子,看着红本本,孟春雨和陈海洋只觉得自己好似大树,生出了根来,扎进这片土地,可以自由舒展地呼吸起来。
“东南角的厨房得翻修一下,咱们住的屋子大,隔间杂屋出来,归置好,要是来客也能住。”孟春雨细细地盘算着。
以前在陈家,宝珠就没有朋友,跟几个表兄妹都不亲近,现在家里房间够了,宝珠可以请朋友来玩,寒暑假她也能把侄子外甥女们接过来住。
兄弟姊妹之间不相处不走动怎么会亲热有感情。
陈海洋认真点头,“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做。”
虽然欠了债,压在心口不舒服,但陈海洋现在只觉得动力满满,做什么都特别有劲头。
“我们一起干,省工钱。”孟春雨没打算往死里奴役男人。
陈海洋点头,“行,你干点轻省的,重活我来。”
两人有商有量,等陈家知道陈海洋和孟春雨买房子,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陈海洋这天才下班出来,就被他大哥堵住,硬拉回了家。
一进门,大嫂和弟妹就嘲讽他,是不是要接爹娘去住他的新房子,沾沾他的光。
陈海洋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春雨的房子,我都是厚着脸皮住的,你们要是不乐意,我回家住就是了。”
陈母一听不干了,质问陈海洋怎么会是孟春雨的房子。
“她亲妹妹借钱给买,不是春雨的,难道是你的?我跟春雨也没复婚,是我厚着脸皮借着孩子的名义,吃她的住她的。”陈海洋自嘲地笑笑。
越是远离,越是经事,就越是知道,他从前没被父母当过人。
不求把他当儿子,是连人都不当。
陈父脸色一僵,“你妈问问而已,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态度给我放好点!”
“我这态度还不好?老三和嫂子、弟妹骂妈老不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过他们一句。”陈海洋顶了句嘴。
他以前是万万不敢顶嘴的,看到大哥弟弟嫌弃父母时,他觉得自己太孝顺了,孝顺就能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鄙夷他们。
但他不敢把心里谴责的话说出来。
回想从前,陈海洋只想抽自己巴掌。
他突然不想跟他们多纠缠了,“你们要不是腾屋子让我回来住,我就不留了,免得连口粥水都混不上。”
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就算回来,我的工资也都是给春雨养孩子的,我去法院问过了,这叫抚养费,是我当父亲的义务和责任。”
陈家大嫂一听就炸了,陈海洋这话什么意思?
他能回来,但钱一分不给家里,还扯上法院,他扯着着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不配。
再说了,谁求着他回来了,真是好笑。
但还是越想越气,自从孟春雨走后,家里这些家务活好像突然多出来了十几倍,永远干也干不完。
本来想着把陈海洋叫回来,叫他腾间屋给侄子娶媳妇,现在也要不要了,那她还忙活个什么劲。
陈家大嫂抹布一甩,捂着腰回屋,“我腰疼,我得歇歇。”
正在院里洗衣服的老三媳妇一愣,低头一看,她洗了他们一家的衣服,今天两老的衣服轮到大嫂洗的。
早洗完了,都晾了满院子呢,她这会也不好甩手了,只能沉默地洗着。
以前家里老人的衣服,甚至有时候她们带孩子忙不过来的衣服,都是叫孟春雨帮忙给洗洗的。
烦死了,糟老头子和死老太婆又没到动不了的时候,凭什么衣服都给他们洗。
明天,明天到她洗的时候,她也不干了,她回娘家去!
陈海洋一脸晦气地回了家,虽然错过了饭点,但孟春雨给他留了饭菜在灶上温着,还热乎着呢。
“以为你加班,我和孩子就没等,赶紧吃。”孟春雨把饭端过来,还给倒了杯凉白开放边上。
陈海洋泪眼汪汪的,忍不住就把自己被叫去陈家的事说了。
看到孟春雨脸色变难看,陈海洋心里打了个突,赶紧把自己的应付陈家的话说了出来,“媳妇,我表现得还行吧?”
以前他蠢,想着媳妇永远是他媳妇,受点委屈没事。
现在他可不敢这样想了,他要再护不住她们娘仨个,小姨子前脚把他赶走,后脚就能再给孟春雨找一个。
陈海洋现在心里也知道,离婚的时候,不是孟冬青不给孟春雨找,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可不能再犯蠢,把好日子给作没了。
“勉强吧,吃饭,晚上我有班,你照顾珍珠,陪宝珠写作业。”孟春雨表情缓和下来。
陈海洋点头,“你下夜班不安全,孩子睡了我去接你。”
还是自己家里好,回家有热饭吃,孩子围着他叫爸爸,日子怎么过都有劲。
他要是留在陈家跟他们扯,肯定吃不上饭。
等到孟春雨下夜班的点,陈海洋提前去厂门口守着,一见着孟春雨,就从怀里掏出个还烫手的烤地瓜。
“花这钱干什么,欠着债呢。”孟春雨。
陈海洋傻笑,“你爱吃这个,也不贵,大钱我也不敢花的。”
孟春雨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剥开来,你一口我一口把地瓜吃了。
……
半个多月的时间,大队的游乐场完工了。
有长颈鹿滑梯,有推着走的小火车,有跷跷板,有两个位置的大秋千,有可以攀爬的彩色铁球,有单双杠……
地面做了硬化,铺了厚厚的河沙,周围砌了水泥凳子。
不光是本大队的孩子来玩,旁边大队的孩子也愿意走很远的路到大队部来玩,哪怕要排很久的队也不怕。
这边孩子多,大人也不少,醒醒嫌人太多,虽然第一个玩的永远是她,但她兴趣不大,她找了个泡沫箱,弄了床棉被,卖起了冰棍。
孟冬青,“……我两毛买过来的奶油冰棍,你两毛卖出去?”
醒醒点头,“我没亏!”
孟冬青现在特别想叫魏瓒回来教教这傻闺女,“那妈妈问你,买冰箱要不要钱,电费要不要钱,我这么金贵的闺女,每天辛苦守摊位,值不值钱?这些可都是成本。”
醒醒想了又想,孟冬青又给她掰碎了解释一遍,用她能听懂的逻辑。
觉得自己确实是亏了,这丫头也虎,袖子一撸,决定把亏的钱再去要回来。
孟冬青赶紧把人拦住,“你卖出去了,人家也给了钱的,不能再回头要,做生意得讲诚信。”
醒醒,“什么是诚信?”
“诚信是……妈妈答应你,现在给你吃两根冰棍。”孟冬青笑眯眯地道。
醒醒一声音欢呼,美滋滋地去开冰箱拿冰棍。
然后下一秒,冰棍到了妈妈手,妈妈又放回了冰棍,“我反悔了,不给你吃了。”
醒醒,“……”
大眼睛一眨,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魏爷爷看到醒醒的眼泪,心脏一抽抽,赶紧转身回房间去。
“刚刚妈妈要是让你吃了冰棍,就是讲诚信,但妈妈不给你吃了,就是不讲诚信,是不是很难过?你要再去找小朋友讨钱,她们也会这样难过。”孟冬青解释。
醒醒含着眼泪,“可是妈妈,你不应该教我有诚信吗?你怎么能给醒醒做坏榜样?”
孟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