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说完,拎着酒壶找了棵胡杨树坐下,两眼一闭,便没了声息。
“干什么!退后!”就在姜远被黎秋梧捶得死去活来时,一个先字营的士卒大喝一声,刀出半鞘,挡在一个走过来的胡商面前。
“我滴盆友,我莫有恶意。”那胡商赶紧退后几步,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只想见见主人你家滴。”
姜远见得对面那群胡商居然来人要见他,也不知这胡商想干什么,便道:“让他过来。”
那先字营的兵卒才将刀收了回去,但目光依然死死的盯着胡商,若胡商有异动,便会第一时间出手斩杀。
“我亲爱的盆友,你好。”那胡商走到姜远身前,手捂胸口向姜远弯腰行礼。
人家客气,姜远也便以礼待之,也以大周的抱拳礼回敬:“你好,朋友。”
这胡商大约四十来岁,满脸的精明与市侩之色,见得姜远有回应,立即露出喜色来:“盆友,请问你们大周人?是么?”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姜远答道:“我们乃是大周天子使节。”
“哦,原来您是大周皇帝陛下的使节,那您是贵族了。”那胡商笑得更开心。
姜远也不清楚这胡商这么套近乎是何意,便直接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直说。”
那胡商道:“您即是大周贵族,可否去看看我们的货物有没有您需要的,价格很便宜滴呢。”
姜远很无语,这胡商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做生意的机会,逮谁都推销。
“你不怕我抢了你?”姜远玩味的说道。
“我滴盆友,您乃大周贵族,大周是礼仪之邦,您是不会这样做的。”那胡商一本正色的说道。
姜远笑了,这胡商也不是莽撞,可能早就认出他们是大周使节了,毕竟大周使节的信幡高高挂着呢,这也是他敢过来的原因。
再者,所有向东而来的胡商,最终目的地都是大周,大周人的钱也是最好赚的,此时遇上大周来的姜远,不推销一番就怪了。
“我出使在外,买你的东西没什么用处。”
“我滴盆友,我拉法尔的商队货物,应有尽有,比如香料,琉璃、夜光杯,葡萄酒…”胡商自顾介绍起来,又伸手一指商队中的那几个胡姬:“美女也有滴。”
“那倒是齐全。”姜远笑了,这胡商看来是真要卖他点东西才罢休了。
“你是哪国人?”姜远问道。
“我滴商队从拜占而来…”
姜远摸了摸下巴,道:“那够远了,不下万里了,说起美女,你们的可有那个美么?”
姜远手一指坐在不远处啃干饼的祖利娜娅,拉法尔抬头一看,顿时不再推销自己的美女了:“尊敬的大周贵族公子,要不您来点葡萄酒?”
姜远想了想,道:“也行,你拿过来我瞧瞧。”
有葡萄酒,姜远自然想要一些的,在这戈壁中骑着马,喝着用夜光杯装着的葡萄酒,别说,还真有点诗意的。
拉法尔见得姜远有购买意向,顿时喜笑颜开,转身就往自己的商队走。
“对了,你们的商队可携有什么植物种子?”姜远顺嘴又问了一句。
拉法尔闻言,忙道:“那自然是有滴,我们商队还带有大量奇花异草的种子。”
“那我随你去看看。”姜远听说有种子,顿时来了兴趣。
“师兄!”黎秋梧拉了拉姜远,示意他不可冒险。
“无妨。”姜远嘴上说着无妨,但也不敢大意,招手叫过来几个鹤留湾的老兄弟,黎秋梧见得姜远要去,便也紧跟其后。
到得拉法尔商队处,拉法尔献宝似的,令人将一桶葡萄酒搬了下来,又令随从将装种子的布袋一一打开。
姜远一一看过去,很多种子根本不认识,但看得一根棒子时,顿时瞳孔猛的一缩。
姜远不动声色,继续往下看,就见得一个布袋中装着一些弯弯曲曲干干巴巴,表面且带着丝丝红色之物时,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辣椒!
这辣椒可是好东西,姜远馋这一口辣许久了。
但姜远也心有疑惑,辣椒与那根大棒子应该都在大洋的另一端,而此时,大洋那一头的土着应该还住在树上吧。
这辣椒与那玉米棒子来得就蹊跷了。
但那又如何,他都能从天竺胡商那里弄到土豆,哪还管这辣椒与玉米棒子如何漂洋过海的,遇上就是缘分。
姜远不动声色的问道:“我滴盆友,你这葡萄酒,钱滴多少?”
拉法尔眼珠转了转:“我滴盆友,这葡萄酒是用拜占帝国最优质的葡萄,历经九九八十一天酿造而成,极其珍贵,运至大周,一桶需百贯铜钱,但我们只收银子。
在这里能遇上尊贵的您,是我们的荣幸,只需五十两银子。
另外,为了我们与尊贵的您相遇,这些奇花异草的种子,可以免费送您两样。”
姜远摸了摸下巴,拜占帝国产的葡萄美酒,他自是听说过的,在燕安普通的葡萄酒都要几十两银子一桶,属极为奢侈之品。
现在这胡商居然半价就卖,而且还送奇花异草的种子,无利不起早的胡商何时这么大方了。
姜远的眼神微眯着看着拉法尔,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拉法尔很不自在,眼神也有些躲躲闪闪。
但不管如何,那辣椒种子与玉米棒子必要弄到手的,哪怕让他花百两银子都无所谓,那葡萄酒反倒不是重点之物。
“行!那我买了!”姜远也很爽快,管他呢,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好的,我亲爱的盆友,请选两样种子吧。”拉法尔笑着点头。
姜远也不客气,当即命人回自己的队伍取了银子来,将那桶葡萄酒买了。
姜远随意的抓起那装辣椒的布袋,与装了几根老玉米的袋子:“这些种子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东西,我就随便拿了。”
拉法尔点着头,却一把按住姜远的手,道:“亲爱滴朋友,种子是送的,但我有一个小小滴要求。”
姜远立即松开了手,皱眉道:“这不是送的么?你还有要求?你说来听听,要是不合理,你那葡萄酒便自己留着喝吧。”
拉法尔一脸诚恳的笑道:“亲爱滴朋友,对于您来说只是小事,您只要让我的商队跟着您前往石头城即可。”
姜远有些疑惑:“你们不是要去大周么,怎么想起去石头城了?”
拉法尔道:“我们先前在党西收了一批货,放在石头城了,正好去取来,这不是我的商队与您走的路线一样么,结个伴也是好的。”
姜远疑心大起,这拉法尔不老实啊,这话说得鬼都不信,胡商虽然会常与其他商队结伴而行。
但拉法尔的商队有百人之众,在这古道上也是一个大商队了,突然要加入姜远的队伍,这就不得不让姜远怀疑他的目的了。
就在此时,三喜与两个斥候骑着快马疾奔而来,见得姜远后快速翻身下马,喊道:“东家!”
姜远见得三喜一脸紧急之色,问道:“怎么了?”
三喜看了看那群胡商,附在姜远耳边说道:“前面发现几十骑马贼,正朝此处而来!”
“嗯?可是昨晚那群马贼?”姜远眉头紧皱。
“暂不清楚!”三喜如实答道。
“距离之处还有多远?”姜远又问道。
“不足十里!行进不快不慢,一直在向这里靠近!”
姜远拧着眉头,心中急速思索,前头出现几十骑马贼,且还光明正大不急不缓的向星玉泉靠近,这事就怪了。
昨夜偷袭他们的马贼有近三百骑,若是那些马贼去而复返,应该以雷霆之势向自己杀来才是。
昨夜靠着那个山坡与火药,才堪堪将那些偷袭的马贼击退,如今在这平坦的戈壁上,怎么可能不急不缓的过来,那不是暴露了么。
若姜远是马贼,绝对会在前方险要处设伏,而不是踏青一般的慢慢而来。
这时,文益收与花百胡纵马狂奔而回,看得姜远与一群胡商站在一起,不由得愣了愣。
“东家!”
“侯爷!”
文益收与花百胡翻下马来,叫道。
“你二人探明乌盘山与起龙坡了?”姜远问道。
按照祖利娜娅所说,从昨晚他们遇袭之地,到乌盘山,需要一天的路程,那是相较大队人马而言,对于文益收与花百胡骑快马去探,半天便能打个来回了。
所以姜远才会让文益收与花百胡中午回归队伍,此时刚好午时过一点,这俩人刚好赶回。
“探清了!”文益收点头道:“乌盘山有贼人六七十人,起龙坡的贼人相对较少,只有十几个。”
“嗯?”姜远又嗯了声,这对不上号,昨夜来袭的有近三百马贼,而现在查明乌盘山与起龙坡,拢共没有百人。
难道昨夜来偷袭的,还有其他马贼也加入进来了?
“对了,小的去到乌盘山时,守着贼窝的不过十几人,其他贼人皆出动在外,似乎…”
文益收指了指那群胡商,小声道:“似乎在咬着什么人,小的暗中观察,这些贼人在此处十里之外,一直循迹而行。”
姜远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拉法尔,心中一声冷笑,这就解释得通了。
先别管乌盘山的马贼是不是昨晚偷袭使节团的那伙贼人,现在出现在十里之外的马贼,绝对是冲着这伙胡商来的。
拉法尔的商队有上百人,大多都是些身高体壮的男子,且都有兵器防身。
那几十骑的马贼想吃下这支商队有些困难,便采用了群狼战术,跟而不攻,一直咬着拉法尔的屁股不放,直到将拉法尔商队的人跟得心理崩溃后,才好轻而易举的吞下他的商队。
难怪拉法尔过来与姜远套近乎,又是半价卖美酒,又是送种子,还要求跟着大周使团改道去石头城。
拉法尔是想借大周使节团之势,保全自己的商队,更想将姜远当枪使。
姜远冷笑一声,再看向拉法尔的目光就极为不善了。
侯爷好心与你做生意,你拿侯爷当猴耍呢!
“吩咐弟兄们,收拾东西,披甲上马!”姜远沉声道。
文益收与花百胡领命而去,姜远又吩咐三喜:“密切注意那伙马贼的动向,有事及时来报!”
三喜也领命匆匆而去。
“师兄,文叔探明的乌盘山马贼,与昨夜胡女审问那被俘的马贼所说的不一样!”黎秋梧柳眉一挑,道:
“那胡女来历不明,师兄,要不…”
黎秋梧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美目中尽是杀意。
“不可!”姜远连忙制止了黎秋梧,道:“现在也很难说清祖利娜娅是不是个奸细误导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黎秋梧也知姜远说得有道理,祖利娜娅昨晚审那俘虏,也只是说那俘虏来自乌盘山,总人数近三百,却是没有说,只来了乌盘山与起龙坡的马贼。
黎秋梧虽不喜祖利娜娅动不动就媚惑姜远,但也不能凭这个就痛下杀手,虽然,她是想杀的。
但又不得不顾忌到自己的形象,随意凭怀疑就杀人,若在姜远心中落下个女魔头的印象,那就不好了。
宰不宰祖利娜娅没想好,但拉法尔,姜远是宰定了,敢把侯爷当猴耍当枪使,就让他知道,大周的侯爷也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