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看,朱允熥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虽然并没有明显的破损之处,但那褪色的痕迹和陈旧的样式无不显示出它经历过无数次的洗涤和岁月的消磨。这样的衣物对于一个堂堂皇孙来说,实在是过于寒酸简陋了。
朱元璋紧紧地抿起嘴唇,心中一阵酸楚。他瞬间明白过来,常升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竟然没有半句虚言。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平日里过得或许真的不尽人意。想到此处,他伸出粗糙而宽厚的手掌,朝着朱允熥轻声呼唤道:“允熥,快到皇爷爷这儿来!”
朱允熥此刻已然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脚步缓慢而迟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小心翼翼地朝着朱元璋挪动过去。终于,他来到了朱元璋身旁,只见朱元璋伸出那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拉住了朱允熥的胳膊。然而,就在朱元璋的手刚刚触碰到朱允熥的瞬间,朱允熥竟像触电一般猛地激灵了一下。
朱元璋心中顿感异样,眉头微皱,沉声道:“允熥,把袖子撸起来!”听到这话,朱允熥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紧紧地用双手捂住袖子,死活不肯将其撸上去。朱元璋见状,脸色愈发阴沉,对着朱允熥厉喝道:“撸上去!”声音如惊雷炸响,震得整个房间都似乎微微颤动。
可即便如此,朱允熥仍然无动于衷,只是低垂着头,死死地攥住袖口,仿佛那袖子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猛然伸手一把将朱允熥拽到身前,用力拉扯着朱允熥的衣袖。随着那袖子一点点被卷起,朱元璋的目光也逐渐移至朱允熥的手臂之上。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头犹如遭受重锤猛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朱允熥那白皙的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伤痕颜色较深,显然是新添不久;而另一些则略显黯淡,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仍能清晰地看出曾经受伤的痕迹。这些伤痕或长或短、或浅或深,宛如一幅凄惨的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这时,朱元璋无意间瞥见了朱允熥胳膊上的伤痕,顿时愣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惊愕与愤怒。趁着朱元璋发愣之际,朱允熥急忙将袖子用力一撸,试图掩盖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朱元璋很快回过神来,他强忍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一般。他紧紧盯着朱允熥,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允熥,跟皇爷爷说实话,这到底是谁干的?”
面对朱元璋严厉的质问,朱允熥吓得浑身一颤,脑袋低垂着,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朱允熥如此害怕的模样,朱元璋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但他还是尽量放缓语气安慰道:“允熥别怕,只要你如实告诉皇爷爷,皇爷爷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听到这话,朱允熥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用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是……是……前两日跟二哥练武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朱元璋一听,心里立刻明白了朱允熥并没有说实话。以朱允炆那个年纪和身手,又怎么可能把朱允熥打成这般惨状呢?不过,从朱允熥此刻惊恐的神情来看,就算再继续追问下去,恐怕也难以得到真实的答案。想到这里,朱元璋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暂时不再逼迫朱允熥开口。
朱元璋眉头紧皱,目光紧紧地盯着朱允熥身上那件怎么看都觉得怪异的衣服,心中暗自思忖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道:“允熥啊,你先把外套给咱脱下来!”听到这话,朱允熥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顺从地将外套褪下,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内衣。
朱元璋定睛一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根源就在朱允熥的内衣上。
只见那内衣短小得不成样子,甚至连肚脐都几乎要暴露在外了。看到这里,朱元璋不禁又好气又心疼,连忙问道:“允熥,难道你就没有其他像样点的衣服可穿了吗?”
面对祖父的询问,朱允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言语半句。然而,尽管他没有出声解释,朱元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在这深宫内苑之中,诸位皇子皇孙们日常所着衣物皆是由各自的生母或养母负责操办的。而像朱允熥这般失去生母庇护之人,则理应由其继母吕氏来照料衣食起居。如今瞧这衣服的状况,便可想而知吕氏已经有多长时间未曾给他添置新衣了。
想到此处,朱元璋心头的怒火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怜惜与无奈。
他转头看向身旁侍奉的吴鸟用,沉声道:“速去将惠妃请来!”
吴鸟用赶忙躬身应道:“老奴遵命!”说罢,他抬头望向眼前的朱允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与疼惜之情。遥想当年,朱允熥尚在年幼之时,乃是由马皇后亲自抚养长大的。那时的吴鸟用,也正是侍奉在马皇后身侧的太监。正因如此,无论是朱雄英还是朱允熥这两个孩子,在他们幼年时期,吴鸟用都曾悉心照料过。
如今,眼看着曾经在自己身旁茁壮成长的孩子竟落得这般田地,吴鸟用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急匆匆地转身离去。只见他脚步飞快,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径直朝着郭惠妃所居的慈宁宫飞奔而去。
说起这郭惠妃,那可是在朱元璋的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马皇后的存在。自从马皇后仙逝之后,整个后宫的大小事务便统统交由郭惠妃掌管。
虽说她并无皇后之名,但其手中所握有的权力以及在宫中的威望,实则已与皇后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