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案上的青铜咒印晕开第八重血纹时,农帝反手将《九幽山河图》卷轴拍进玉匣。
那些沥青状黏液沿着金丝楠木纹路蜿蜒爬行,却在触到严女腕间断链坠落的星芒时骤然凝固。
\"西郊猎场...\"他碾碎龟甲碎片拼成的阵图,余光瞥见琉璃窗外翻涌的乌云正形成与黑影相同的涡旋纹路。
严女无意识攥住他袖口时,尾指缠着的半截银链突然发出蜂鸣,那些烧灼在《天裂录》残页上的焦洞竟渗出星辉,在青玉地砖映出蜿蜒的谶文。
三更梆子响起的刹那,农帝已揽着严女跃上宫墙。
夜风卷起少女鹅黄襦裙上残留的檀香气,混着他心口咒印渗出的铁锈味,在掠过钦天监琉璃塔时惊起十二只青铜铃。
塔底传来首座嘶哑的呜咽:\"那童谣...是活祭的祷词...\"
\"抓紧。\"农帝将严女往怀里带了半寸,足尖点在护城河倒映的残月上。
水面突然炸开的沥青状触须缠住他脚踝,却在碰到少女裙摆星辉时化作青烟。
严女发间玉簪坠落的珍珠滚进河心,竟将墨色河水照出三息澄明——河底沉着的,赫然是三百具身覆咒印的白骨。
西郊黑松林涌来的雾气吞没最后一丝月光时,农帝听见严女喉间溢出的泣音。
那些缠绕在古柏枝桠间的沥青物质正扭曲成钦天监咒印的纹路,每当星辉扫过,树皮就会剥落露出森森头骨。\"怕就闭眼。\"他并指划开左掌,以血为墨在少女后背勾画渡劫台铭文。
前世崩塌的天道法则在血脉里苏醒,竟让那些窥视的树瘤眼珠同时爆裂。
严女突然拽住他染血的衣襟:\"东南...三十步...\"她瞳孔里浮动的星芒比罗盘更精准,指引着穿过七重鬼打墙的迷雾。
当农帝踏碎第四十九具兽骨时,怀中的《天裂录》残页突然自燃,灰烬在虚空中拼出与钦天监地缝相同的咒印图腾。
\"来了!\"农帝旋身将严女护在披风下,承影剑劈开的雾气里窜出三丈高的沥青巨影。
那东西腹部裂开的嘴中伸出十二根银链,每根末端都拴着卦钱灼烧的骷髅头。
严女腕间断链突然发出共鸣,竟让某个骷髅眼眶中掉出半枚熟悉的龙凤玉佩——正是前世道侣临死前攥着的信物。
承影剑斩断第三根银链时,农帝嗅到严女颈间渗出的冷汗浸透了曼陀罗香。
少女为修补星辉结界咬破的指尖正点在他心口咒印上,每一次触碰都让青铜纹路泛起诡异的桃色。
当沥青巨影喷出的黑雾腐蚀掉最后一道护体罡气时,他不得不环住严女的腰肢滚进千年树洞。
\"陛下...伤口...\"严女颤抖的指尖按在他撕裂的肩甲处,星辉顺着染血的指尖渗入经脉,竟催动丹田沉寂已久的轮回印。
农帝突然发现咒印渗出的血珠悬停在少女锁骨凹陷处,凝成与天道箴言同源的朱砂痣。
树洞外传来银链拖拽声的刹那,严女发间玉簪突然炸裂。
飞溅的翡翠碎片在两人唇间划出血线,混着星辉的血珠坠地时,竟将逼近的沥青触须烧出佛莲状的净火。
农帝钳住少女下颌的拇指按上了那粒新生的朱砂痣,前世渡劫台上碎裂的鸳鸯佩开始在识海轰鸣。
\"严卿...\"他低沉嗓音震落洞顶凝结百年的夜露,那些水珠在触及星辉的瞬间化作卦象悬浮。
当第八滴夜露显出坎为水的纹路时,树洞外传来首座癫狂的嘶吼:\"祭品...还差最后...\"
承影剑嗡鸣出鞘的瞬间,农帝的玄色披风罩住了严女发顶。
少女因恐惧而汗湿的后背贴上他心口咒印时,那些青铜纹路突然蔓延出枝状血丝,将两人手腕缠成诡异的共生姿态。
沥青巨影撕开树洞的刹那,星辉与血光交织的结界外,西天雷云终于聚成完整的轮回阵图。
承影剑的寒芒割裂了树洞外的黑暗,农帝的玄色披风在罡气激荡中猎猎作响。
严女发间残留的翡翠碎片仍在燃烧星火,那些跳跃的光斑映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将瞳孔深处浮动的星芒淬炼成鎏金之色。
少女后背紧贴的青铜咒印突然开始游走,如同活过来的蝌蚪文顺着脊柱攀上后颈。
\"坎位生门!\"农帝突然扣住严女的手腕,带着她撞向右侧腐朽的树壁。
那些看似坚硬的木质在触到咒印的刹那化作齑粉,暴雨裹挟着腥臭的沥青液体扑面而来。
严女腰间的银链突然绷直,末端拴着的卦钱在泥泞中烧出七尺见方的净土。
沥青巨影的咆哮震碎了方圆十里的古柏,那些飞溅的木屑在雷光中扭曲成骷髅形状。
农帝反手将《天裂录》残页抛向半空,焦黑的纸页遇血即燃,竟在暴雨中织成笼罩西郊猎场的星网。
严女突然踮起脚尖,沾着星辉的唇瓣擦过他耳畔:\"陛下...东南巽位有生路...\"
少女呵出的气息带着曼陀罗香的余韵,混着心口咒印蒸腾的血腥气,竟让农帝识海中的轮回印发出龙吟。
前世渡劫台上碎裂的道心在此刻震颤,那些被天道法则碾成齑粉的记忆残片,正沿着严女指尖渗入的星辉重新拼合。
当第八道惊雷劈开沥青巨影的腹部时,农帝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那些翻涌的黑色黏液里,漂浮着三百枚与严女断链坠饰相同的星芒。
少女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扑向雨幕,鹅黄襦裙在雷光中绽成逆流的昙花。
\"回来!\"农帝的嘶吼震落满树夜露,承影剑斩出的剑气在暴雨中犁出三丈沟壑。
严女踉跄着跪倒在泥泞里,颤抖的指尖捧起某块沾满沥青的碎骨。
那截森白的指骨上,赫然刻着与农帝心口咒印相同的九重血纹。
沥青巨影的触须卷住少女脚踝的刹那,农帝瞳孔深处的青铜纹路突然暴涨。
前世崩塌的渡劫台在识海中重现,那些被天道碾碎的山河图残卷竟与严女背后的星辉轨迹完美重合。
他踏着倒流的雨水凌空而起,左掌撕裂的伤口在虚空中绘出湮灭千年的\"葬\"字符。
\"破!\"
血色符咒撞上巨影的瞬间,整个西郊猎场的地脉都在震颤。
严女腕间的断链突然飞射而出,十二枚卦钱在雷火中熔成锁链,将正在溃散的沥青物质牢牢缚住。
少女踉跄着跌进农帝怀里时,发梢凝结的雨珠正顺着锁骨滑向那粒新生的朱砂痣。
当最后一丝沥青黑雾被星网净化,暴雨竟在瞬息停歇。
残缺的月光从云隙漏下,照见严女襦裙上蜿蜒的血迹——不知何时,她的小腿已被腐蚀出森森白骨。
农帝并指按向自己心口,生生剜下一块带着青铜咒印的血肉。
\"忍着。\"他将泛着金光的血肉敷在少女伤口,轮回印的灼热让两人周身蒸腾起白雾。
严女咬破的唇瓣渗出血珠,坠在农帝手背时竟将那些游走的蝌蚪文染成绯色。
树影婆娑间,少女突然伸手抚上他眉心的裂痕:\"陛下...这里在痛...\"
农帝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道侣魂飞魄散时,正是用染血的指尖点在他此处。
未等细想,严女突然仰起头,沾着星辉与血渍的唇毫无征兆地封住了他的呼吸。
那些在经脉中乱窜的轮回之力,竟顺着相贴的肌肤开始交融。
远处传来古柏坍塌的轰鸣,但农帝已听不真切。
严女后颈游走的咒印纹路正与他心口的青铜血纹产生共鸣,少女笨拙的亲吻间带着曼陀罗香的蛊惑,却又混杂着星辉的清冽。
当他将人抵在焦黑的树干上时,那些未干的雨水正顺着严女的脊线渗进铠甲裂缝。
\"严卿...\"农帝的拇指按着那粒朱砂痣,看着它在月光下泛出妖异的桃色。
少女涣散的瞳孔里,星芒正凝聚成完整的罗盘图案,指引着他撕开那层碍事的鹅黄襦裙。
严女喉间溢出的呜咽混着铁锈味,被突然炸响的惊雷吞没。
当第十道雷光劈开天幕时,异变陡生。
那些被星网净化的沥青残渣突然聚成利箭,暴雨般射向毫无防备的两人。
农帝旋身将严女护在身下,承影剑划出的罡气屏障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东北艮位!\"严女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虚空凝成八卦阵图。
农帝就着这个姿势挥剑斩向阵眼,剑气掀起的泥浪中竟飞出三百具身覆咒印的骷髅。
这些白骨摆出诡异的献祭姿势,每具胸腔都跳动着与少女朱砂痣同源的星火。
混战持续了整整三刻。
当最后一具骷髅在轮回印下化作齑粉,农帝的玄铁护腕已布满裂痕。
严女瘫坐在枯叶堆里,破碎的襦裙下露出星辉勾勒的渡劫台图腾。
她望着农帝染血的侧脸,突然伸手勾住他悬在腰间的断链。
\"还要...继续吗?\"少女染着血渍的唇瓣轻轻开合,星芒流转的眼底却藏着农帝看不懂的哀戚。
远处传来首座沙哑的狂笑,那些笑声在雷雨中扭曲成童谣的曲调:\"七月半,祭星官,白骨铺路血作鞍...\"
农帝突然将承影剑重重插进地脉裂缝。
迸溅的碎石在空中组成残缺的谶文,与严女后背尚未消退的渡劫台铭文遥相呼应。
他弯腰拾起某块刻着钦天监密纹的碎骨,在少女茫然的注视下,将其按进自己心口的咒印。
\"跟紧。\"农帝扯下残破的披风裹住严女,指尖残留的血气在地面烧出指引方向的星轨。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那些被雷火烧焦的树桩突然开始渗出沥青,在晨光中汇聚成首座扭曲的面容。
严女腕间的断链发出刺耳鸣响,十二枚卦钱同时指向黑影消失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