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回到正厅的时候,双颊还泛着微红。
秦妈在门前等着,见她着急忙慌,以为惹了什么祸,小声道,“小姐惹小殿下不高兴了?”
林清婉回神,“什么?”
秦妈道,“大小姐不是说小殿下让您陪着玩耍。”
林清婉冷笑,原来江燕婉是这么说的。
“太子把小殿下带走了,我担心误了时间,才跑回来。”
秦妈放了心,“再着急也不能大庭广众下急行,小姐学了规矩就得时刻约束提醒自己。”
林清婉敷衍点头,“知道了。”
里头已经摆好桌椅,能参加的都是各府嫡出小姐。
她问秦妈,“江明云见过母亲了?”
秦妈不高兴,“明庭少爷跟着高公子做事,尚书府单独给他发了请帖,二夫人知道没有主母带着不合规矩竟然还让明云小姐过来!”
“她是二房,按道理没资格来内堂。不过到底是江家人,夫人叮嘱她几句让她去外面了。”
昨晚父亲特意叮嘱江振麟别跟着高为瞎弄,看来江明庭因老宅的事是打定主意要自谋出路了。
江明云来干什么?
就为了在敬王面前说她那点事?那江明庭说也是一样的。
这会儿江燕婉冲她招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清婉,就等你了。”
林清婉不禁疑惑,江燕婉和江明云会不会···
不等她细想,高莺坐在了她右边,眼神充满告诫。
“你要是敢乱说话,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婉不动声色,“难不成高小姐还要在自己家里杀人放火。”
高莺抿唇,“你要是在太子面前说什么,你看我敢不敢。”
林清婉故意靠过去一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小殿下喜欢我,太子自然爱屋及乌。”
“说到底,我和高小姐无冤无仇,也碍不着你什么事。”
“今日是高老夫人寿辰,江燕婉唆使你为难我,是把你当枪使。就算你帮她对付,难免在太子面前落个不好听的名声,值当吗?”
高莺眼睫一颤,惊讶看着林清婉。
林清婉笑了笑,“高小姐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江燕婉见两人耳语,高莺面色有异,探身过来,“清婉,高小姐方才不是有意的。你要是生气就怪我。”
“大家高高兴兴的,别闹不愉快。算我求你。”
江燕婉满脸恳求,声音也不低,吸引了周围好几道目光。
林清婉道,“你想多了。我跟高小姐说待会儿带她一起陪小殿下玩儿。”
江燕婉脸色一僵,“那、是我误会了。”
见高莺躲开她的目光,江燕婉心里有点不安,“清婉不可托大,小殿下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想带谁去就带谁去的。”
这话自是说给高盈听的。
此时,尚书夫人杨氏道,“咱们还是按往年规矩,一炷香时间。”
“做好的香料统一装起来先请老夫人鉴赏,挑选出几款再送到北苑请太子和敬王殿下以及诸位男宾选出最佳。”
高老夫人一生精研香料,宫中调香师都时常来请教她,各宫娘娘们也喜欢她调制的味道。
世家贵族想知道宫里消息或者攀附贵人,高老夫人绝对是一条门路。
久而久之,尚书府弄了这么个制香赛,各家贵女苦研一年,盼着今日出头,运气好的说不定能被选进宫,即使运气差一点,也有可能因香包与男眷结缘。
每几年,总有一对璧人是在制香赛时认识彼此。
高莺已经和母亲打好招呼,无论如何她的香包一定能到太子手里。
金锣一打,贵女们即刻开始。
林清婉对香料不熟,但好在她从前闻多了药材,鼻子靠得住,顺利找出自己需要的香料,然后按制香师傅教的步骤老老实实进行。
她不想父亲的苦心白费,凝神静气专注调制。
待味道散出来时,林清婉才发现江燕婉调的也是海棠香。可比起她的震惊,江燕婉脸上只闪过一丝憎恨。
这不像她的风格。
林清婉心头忽然一亮,她怎么忘了,敬王第一次去相府的时候,自己在江燕婉身上闻到过淡淡的海棠香。
只是那时她对这些没有讲究,便没当回事。
所以敬王喜欢海棠香!
林清婉手一抖,想到亭子里,敬王贴过来吻了她的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说,“你穿这身衣裳不就是想让本王多看两眼吗?”
“如你所愿,本王还想亲···你的脖颈。”
所以父亲给她准备的衣裳和熏香都是敬王喜欢的。
林清婉只觉连日来照进心里的阳光突然变成了阴冷不堪的冰块,四肢百骸都攒着一股凉意。
有一瞬间,她脑海都是空白的。
高莺在旁边道,“果真没冤枉你,居然明着和燕婉抢敬王。”
又嘲讽,“也不怕连累相府被人耻笑。”
“难怪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我···”林清婉下意识要反驳,却觉说什么都是狡辩。
她心里乱,不明白父亲让她和江燕婉争,究竟是想讨好敬王,还是觉得自己跟了敬王是条好出路?
母亲不止一次警告自己不要肖想,可今日见到她穿这身衣裳却没有生气。
不对劲。
这会儿已经有好几位小姐制好并交给了身边侍女,林清婉强行镇定心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往里头随便加了几种香料。
一顿操作看得高莺目瞪口呆,这女人疯了?
“叮零”一声脆响,时间到了。
侍女把所有香料装进统一的小盒子,再交给外头的仆人。其中一人个头比其他奴仆要高,手臂也粗壮,衣裳绷得很紧。
他看了林清婉一眼,匆忙低头。
林清婉心不在焉,也没发现。
若是暮雪在,兴许能认出此人正是那日被夏言带进丞相府的陌生男子。
“请诸位小姐稍等片刻。”
杨氏吩咐完,也去了老夫人房中。
北苑。
廊下,高为带着一帮诸如江明庭的世家弟子,高朋和江振麟围在一块儿,身边多是骁骑营的兄弟。
江明庭端着酒过来,“堂兄,恭喜你免罚能出门了。”
江振麟不把他放眼里,“你该恭喜小爷没回老宅,不然你打了我阿姐,小爷不可能让你还站在这里。”
换作从前,江明庭打死都不敢挑衅江振麟,但现在不同了。
他道,“要不是看王爷的面子,祖母非打到林清婉认错为止。”
“不过话说回来,敬王对林清婉可比对江燕婉好多了。”
江振麟站起来一把揪住他领子,“胡说八道!”
高朋赶紧拉着江振麟,“阿麟松手,也不看今儿是什么日子,太子和王爷都在里面呢。”
江明庭挑衅,“江少一向随性子,张嘴就骂,伸手就打。有什么好怕的?”
江振麟凶意直冲头顶,“你小子骨头痒了是不是?”
高朋被他吓个半死,“这小子存心激你,别上当。”
江振麟咬牙松了手,指着江明庭,“阿姐的伤,小爷总要替她报!”
江明庭笑道,“堂兄最好先留着力气,待会儿有的是你想打的人。”
屋内。
近侍用银针一一探过侍女送来的香料,针尖变黑的瞬间,所有人脸色大变。
嬷嬷颤抖道,“老夫人和夫人一同闻过,并未察觉里头有毒。”
“小姐们用的香料都是尚书府再三检查过的,绝无问题。”
赵琮眯眼。
敬王则是勾着一丝冷笑,“谅你们也不敢。”
“这盒香料是谁制的?”
嬷嬷看过瓶子下头的编号,“是、是相府清婉小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