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客押解下去,白芍冲进屋中。
夏知忧坐榻上,白芍为她擦止血药,她抹抹眼泪啜泣,“小姐,你怎总遇糟心事。”
陆秉川身披薄袍子,立于旁侧,嘴唇动了动,未多言。
夏知忧仰视他,方才一切,仍心惊胆颤。
“有无大碍?”陆秉川低语一句。
“划一个小口子,若再深些,割到要害,小姐恐活不成。”白芍边哭边答,一手轻轻摩挲夏知忧的脖颈,药膏冰凉,慢慢渗进肌肤。
“白芍,你莫大惊小怪,没什么事。”夏知忧瞧向她,安慰她道。
白芍泪眼婆娑,长睫动了动。
夏知忧轻拍她的手背,“好了,你莫再难过,时候不早,你先下去歇息。”
“嗯。”白芍擦一把脸颊,微微颌首应声,起身退出房间。
陆秉川扯过衣带,外袍合上,他抬眸瞧瞧夏知忧,朝床榻走,行两步,脚步顿住,回眸再瞧夏知忧一眼,欲言又止。
夏知忧迎上他的眸光,方才,那刺客真要她命,他可否心软。
停片刻,陆秉川转回身稳坐床上,目视一处,似在思虑。夏知忧坐于榻上,蜷缩身子抱成一团。
背上针刺疼痛,膝伤也未痊愈,方才,差点小命不保,权力斗不过他人,武力也斗不过他人。
她迷茫将头枕膝上,盯一处,满腹心酸。
陆秉川缓缓抬眸睨向她,“真没事?”
夏知忧与他相视,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悲戚。
“王爷,我先睡了,明日,还要回侯府。”夏知忧低声回应。
这一刻,她觉着陆秉川或许并未当她是他的王妃,或许连奴婢算不上,她一再讨好,想以他傍身,这条路也不见牢靠。
夏知忧躺下,背对陆秉川,思绪万千。
陆秉川瞧她一阵,熄灯躺下,刚回宫,敌对势力蠢蠢欲动。在民间,那一波又是何人,陆秉川斟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夜渐深,均匀呼吸声回响,浮光树影透过窗棂映照地上,婆娑摇曳。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恍惚中,几声呓语,随之高呼,陆秉川惊醒。
他蓦然睁眼起身,侧颜瞥向木榻。
夏知忧立坐榻上,哼哧哼哧喘息,月影洒满她身上,隐约瞧见,她微微哆嗦。
陆秉川起床走向榻前,夏知忧缓缓抬眸,与他相视,眸中惊惶未散。
“做噩梦了?”
夏知忧额角冒出细汗,青丝微颤,木然轻点头。
这次噩梦更骇人,起先,云嬷嬷伙同几个小厮打她皮开肉绽,再是二姨娘掐她脖子,后有八小姐扇她耳光……
凉薄嘴脸一寸一寸逼近她,皇贵妃狠毒咒骂,李夫人疯狂大笑,瑾嬷嬷手持银针阴森可怖,侯府一张张熟悉面目,犹如魑魅魍魉围拢她,撕扯辱骂,似是撕碎她的血肉,折损她的脊骨。
虽已清醒,知其梦魇,仍惊惧不已,仿若身子已被撕成碎片,心扑腾扑腾搏动。
陆秉川轻抚她脊背,压低声音宽慰,“别怕,只是梦。”
晚上的女刺客真惊吓到她,想来一路,熬进皇宫,他们也未能过安生日子。
往日,他们为吃不饱穿不暖发愁,如今,担忧性命,如履荆棘。
夏知忧柳眉微蹙,秋眸凝泪,凝望陆秉川,模样甚是凄哀。
陆秉川抬手抹抹她眼角,阴寒的眸中泛出一丝柔情。指腹摩挲她面上清泪,瞧她梨花带雨模样,心中微动,俯身近她一寸。
四目相望,昏暗月晖倾洒身上,身影映于窗棂,轻舞婆娑。
陆秉川骨节分明的手,游离至夏知忧后颈,盈盈轻握,夏知忧仰面凑近他。
他眼神迷离,气息一点点厚重,再近夏知忧一寸。
夏知忧如星辰的双眸,无辜瞧他,“王爷,你……”
陆秉川睫羽颤动,脸颊微微泛红,手尚未松劲,双眸痴痴注视她。
“可否等一下。”夏知忧轻推陆秉川,两人分开一些,“白芍估计歇下了,妾命她准备一下。”
闻言,陆秉川的手松开,眉间微蹙,“你不愿便作罢。”
“王爷,妾未有不愿,我……我以为……”夏知忧清眸直勾勾盯着他,磕巴结舌,“无妨,王爷,你等我,很快的。前些日子,我早让白芍备了些避子药,虽……周全些好。”
夏知忧摸索下榻,言罢,预备去找白芍。
陆秉川如遭雷击,愣怔看她。
她刚起身,陆秉川抓住她手腕,她跌坐倒进他怀中。
四目相望,陆秉川眼中柔情尽散,眸眼微微泛红。
“你说备下什么?”
“避子药呀?”夏知忧明眸清澈。
陆秉川握紧她手腕,紧紧盯着她。顿觉窒息,他咬咬后槽牙,一字一顿问,“在你心里,本王只是为你所用的棋子?”
夏知忧愣愣瞧他,他又生气了。
“王爷怎如此想,我……”夏知忧低下头,喃喃自语,“妾身知晓,你我云泥之别,你对我只有怜悯。日后,你必定会再娶王妃,我这个挂名的,不敢非分之想,若是,因此有子嗣,对王爷不利。”
陆秉川松开手,嘴角漫过一丝冷笑,她过于自知之明,甚是伤人。
陆秉川缓缓起身,方才泛起的涟漪,被她三言两语抹平,“你且歇息。”他向跋步床走去,仰躺床上心绪难平。
夏知忧怯怯瞥他,方才的话伤了他。
古代医疗落后,女子生一次孩子便是鬼门关闯一次,且古代实则未有什么避子药,那些药全有毒,对女子身体伤害极大。
两其相害取其轻,夏知忧如此斟酌,也不全赖她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