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的收割，放到三百亩里实在是沧海一粟，上帝视角望去，陈诚都觉得这挺为难人的。
当初顾言录节目时他跟去了临安，只不过没等到召唤就一直窝在酒店处理这样那样的事情。
眼下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何浩南提出借用收割机快速完成工作，还说自己和另外两个男生都学过开收割机时，陈诚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虽说在这样的节目里，他们的咖位都不够大，没什么资格跟节目组去谈条件。
可录节目本身就是为了有趣，刚上来真收割一个多月时间的话，那有什么看头。
再说了，收割机本就是现在很多农民都在用的，就算使用也不会影响节目的真实性，就得跟节目组这么反映才是。
顾言很快说道，等收割之后翻过了土，可以选种一些时令蔬菜。
不仅成长快，也能在先期大家缺乏资金的时候，获得一个新的资金来源。
除了时令蔬菜之外，小屋还有养殖棚和鱼塘。
他们展望未来所规划出来的大概形态，让很多观众听到后都有些期待了起来。
顾言说的并不是无中生有，也不是从京城附近的农庄里照搬过来的所谓道听途说，而是实打实在附近跟居民调研出来的结果。
尽管节目组没有将他调研的画面放出来，可节目刚开始，就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完全可以看出他们的认真程度。
赵安然出生在浙省，自然知道这个时节什么蔬菜是应季的，看着节目里他们认真收割的样子。
心想有机生态蔬菜在城里可是很难辨别的，也不确定是真是假。
不如熟人种出来的靠谱，要是全程这么认真耕种的话，买点也好。
当下拿起手机就给顾言发了消息，等他们真种出来了的话，他愿意当第一个购买者。
顾言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被他的机敏敏反应给逗笑，旁边黄柏也开始认购了起来。
田野少年这种录制一年的节目，种不出来或者养殖不出东西的话也就算了。
要真有成果出来，那就是全年可溯源的食物，这在哪里的市场里都属于好食材。
节目要真火了的话，这可能都轮不到他来抢。
“顾言啊，你看这几天录歌我对你还是挺不错的吧，又给你打折又安排人随时配合你。”
黄柏伸手拍了拍顾言肩膀，随后一指屏幕：“他们要真搞出来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你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我花钱买，绝对不让他们白干，这个你可以放心。”
“知道了，我到时候看看吧。”
顾言哭笑不得，看着手机里陆续而来的讯息，忽然发现他跟大家一块成立的农业公司好像还真有点商业前景的样子。
只不过，眼下还只是个规划，放到办公室里来说就是个ppt，他们真不担心最后什么都没种出来吗。
又或者种出来的东西有问题？
顾言当下问了这个问题，黄柏的回答也很直接。
“要出问题的话，你说节目组敢让他们拿出来卖嘛。”
“还真是这样。”顾言一拍脑袋，是他自己想复杂了。
……
黄柏挂断电话后，原本在喝酒的几人相视一眼，陆寒听到刚才免提里的内容，知道黄柏他们一大帮人在看顾言录的新节目。
跟面前这两个老男人聊的够多了，知道黄柏说的节目是田野少年，他的好奇心也上来了。
“这节目我听说挺搞的，拉了一帮人说要种一年的地，要不看看？”
陈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眼睛里只有面前桌上的螺蛳，一个个拿起来嘬发出簌簌地响声。
“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看看。”
陈贺回应了一声，也没客气，拿起陈朝的手机就打开了陆寒说的视频平台。
横屏之后手机斜靠在了面前的几个酒瓶上，声音开到最大。
顾言拿土灶炒菜的画面让陈贺瞬间幻视到了之前参加三时三餐的经历。看着眼前明显色香味十足的菜肴，他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咕咚……
还在想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怎么这么响，陈贺吓了一跳，转过来发现是陆寒在大口喝着啤酒，刚才那声音是他发出来。
回神之后感慨了下：“看起来我这朋友做菜还是有一把手的，这次拉他来是做对了啊。”
欢乐探险队上一季就有王正余把他们扔到孤岛让他们求生的情节，当时食材也是准备了的。
可他们三个做菜的经验实在是少，最后只能含泪将带着焦味的食物艰难下咽。
即便这已然是半年之前发生的事，可每每想到，陈贺都觉得这是自己综艺史上最艰难也最难忘的一刻。
谁家好人导演骗嘉宾去荒野求生的啊。
不是说好了他们这节目主旨是快乐地玩吗，这究竟哪里快乐了。
陈朝的眼神从手机屏幕里发出滋啦地炒菜声时，就被完全吸引过去了，嗦螺的动作都停住了。
“这灶挺有意思的，拍张照片发给我儿子看看，改天带他体验一下。”
“哎，我手机呢？”
节目组给顾言那锅菜和他的土灶特写的时候，他上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
想拿出手机来拍一张照，结果半天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他也就放弃了。
“确实可以，以后我们也是随身带厨师的人了。”
陈朝声音落寞，说完后眼神都放空了，显然他也想到了之前被放置在孤岛的那几天。
下一刻，他听到了歌声在传扬着。
他们喝酒的地方选在一个闹市附近，在楼顶的位置。
这里的人虽不多，但附近闹市的人声鼎沸，传过来的时候也多少带了几分人气。
歌声响起来的时候，陆寒看到节目组特写的景色，无垠夜空中半轮月亮撒下白色薄纱。
他下意识仰头看了自己头上的那轮月亮，虽然形状不一，可多少也能让他感悟到当时录制时众人的心情。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人要还这么地脆弱堕落。”
像是夏日里的一阵微风，迎面而来沁人心脾。又像是一杯工作之后的冰啤酒，一口喝下后鸡零狗碎的生活好像都远去了。
感觉在闹市中获得了一阵宁静，陆寒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始认真听了起来。
陈贺和陈朝跟着音乐旋律不住地在摇头晃脑。
当听到“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的时候，两人默契举杯。
杯子碰撞间，里头的冰块自然旋转，溅起来的酒液也像是高兴地掀起了波澜。
弹幕上观众们都在笑着，这首歌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听。
便有不少人在实时打着弹幕歌词当做伴唱，尽管没有声音，但他们却在这样的无声中完成了一次夏日……不对，应该是秋日的歌会。
“你写这首歌花了多长时间？”
黄柏感受到了这首歌里的温暖，喜爱之余脑海里却也在想这首歌为什么不是他的。
歌词里的景物是白天众人在田野里的故事，这让他不得不想顾言是不是花了半天时间就写出来了这样一首歌曲。
自认为自己也是有天赋的，但荒废音乐多年，黄柏的天赋也被这些年的经历雨打风吹去了一些。
或许经历可以弥补这些失去的天赋。
可像这样充满温暖、快乐、少年气的歌曲，他知道自己是写不出来的。
“曲子的话很久很久，歌词的话，大概半天。”都说是之前写的其实也很假，顾言现如今也知道什么是完美的答案了。
“综艺节目只是维持人气的手段，不要忘记音乐才是你最开始的出发点。”
黄柏挺直了背，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严肃的提醒，“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和过去的努力。”
坐在周围的工作人员连同方俊杰在内，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些天顾言在工作室里录歌，他们只要没事都会跑去旁听。
听到了natural，听到了二十三，也听到了戏腔和稻香……
感慨于顾言风格多变，每个却都掌握地十分到位。
他们也都像黄柏这一样，觉得顾言的宿命应该就是在音乐这条道路上登顶。
至于之前闲聊时，说到的留声机奖，大家都相信只要顾言坚持下去的话，那他就一定会拿起那个奖杯。
“听到啦，听到啦。”顾言拉了拉自己的耳朵，倒不觉得这善意的劝解刺耳，接着笑道：“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你小子。”
黄柏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期的节目结束于顾言唱戏腔的那个早上，他对于戏剧现在和未来的言论自然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听过他唱戏腔的粉丝，知道这应当确实是顾言的真实想法，不是为了哗众取宠。
可面对着那些把戏剧当成自留地的小圈子粉丝对顾言的攻击，嘴上喊的是“顾言勇敢飞，有锅自己背”。
实际上却一个一个地都拿起了自己的老伙伴，化身为互联网劝导员，开始实事求是的跟人讲起了道理。
讲道理不听怎么办？
某劝导者忽的一下撕开了自己身上的封印，化身键盘侠将未曾经历过骂战的菜鸟骂的是唯唯诺诺，连连道歉。
这是个极为热闹的夜晚。
陈绍熙当时的发力，在老师的帮助下，在戏剧圈子里还是多少有了些成效的。
很快，一个又一个戏剧演员出来发声。
“虽然对戏腔歌曲依旧存疑，但最近剧院里新增的年轻听众，也从事实上展示了这种新鲜事物对我们传承经典所起到的作用。”
“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同样也没有什么是绝对错误的。单就歌里涉及到的戏剧腔调，@顾言唱的还是很到位的。”
“欢迎有空的时候前来剧院，跟我们年轻一辈的戏剧演员交流一番，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饶是有几个想借着唱反调好好出名一次的人，在这股徐徐渐进吹了很久的风中，同样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下来。
也不敢点名说顾言太过狂妄了。
只说要怎么样更好地弘扬，还需要大家去探索，这绝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
粉丝对于这样暗戳戳地内涵也是没有放过，当下就问了，都探索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都没一个合适的方式。
让一个外行人用这种方式把热度炒火了，现在开始说不对了。
有这么做人的吗？
自诩为艺术家，看不起流行音乐的某位戏剧演员，直到这会才彻底老实了下来。
陈诚作为经纪人的作用之一就是关注舆论，让舆论不要往错误的方向发酵。
发现网上有争吵趋势的时候，他就转发了前头那位资深戏剧大师关于相互学习的言论，还用顾言说过的话十分客气地回复了。
那是顾言从田野少年离开之后，闲聊时跟他说过的话。
“三两步行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
“年少时听戏剧，喜欢戏剧。现如今作为一个外行人、一个爱好者，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点努力让更多人听到戏剧。”
“至于引发的舆论如何……这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带来热度的话，其实我不介意。”
这也算表明了他对这场风波的态度。
想借由他的名头，讥讽也好，怒斥也好，那就都随你们吧。
该说的已经说过，该做的依旧会做，至于结果如何，时间会告诉大家答案。
顾言的言论达不到杀死比赛的地步，可很多局外人被他的态度所感染了，也在好奇着他所喜欢的戏剧是什么样的。
结果是这期节目播出次日开始，全国各地的梨园剧院，涌入了一波又一波前来看热闹的听众。
一拨人走了，一拨人来。
来来去去之间，倒也真有一些人真正喜欢上了这些当初乍一听只觉得喧闹的东西。
剧院门口，陆遥看着比起以往热闹无比的戏园。
大幕拉开之前，听到一些人问昆曲是什么东西，另一些之前就经常来的老爷子，这会笑呵呵地开始给这些年轻人讲解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由得幻回了年少时，那会娱乐方式还没现在这么丰富。每次遇到走江湖的戏班子时，大家总是凑在一起坐的满满当当地听。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眼下再次见到，陆遥只觉得脑海中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荡着，那声音愈来愈响，声如雷震，连带着他也下意识开口：
“戏剧不会亡。”
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