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坐下没多久,菜便陆续上齐了。
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油焖大虾……一桌子的丰盛热气扑面而来,可她却提不起多少胃口。
中午在外吃得太多,这会儿只觉肚里发胀。
她本想趁着顺手,照顾小弟余宝儿吃饭。
可还未动筷,就见宋颜已经麻利地将剥好的虾仁放进余宝儿碗里,轻声哄着:
“宝儿,多吃点虾,不咸。”
余宝今年十七岁,高高瘦瘦,却因自闭症总是沉默寡言,生活自理能力极差。
平日里饭桌上,总要人照顾才能吃饱。
但此刻,他正安静地坐在宋颜身侧,被喂得服服帖帖,还时不时露出难得的笑意。
对面的二哥余夏,则时不时挟了菜到宋颜碗里或者干脆喂到嘴里。
两人之间那种说不出的默契与亲昵,在灯光下像被无限放大。
反观一旁的二哥余年,只顾着埋头干饭,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
这一桌子人,各有所忙。
反倒是余白成了最闲的那个,她索性搁下筷子,将注意力转向母亲和宋父母那边。
周凤霞今天格外爽快,说起余夏和宋颜的事儿,更是满目欢喜。
“亲家,你放心,颜颜到我们家肯定不会受委屈。房子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房产证只写余夏和颜颜两人的名字!”
李秀梅愣了一瞬,很快回过味来,嘴里一直说着那感情好。
周凤霞又说:“彩礼我准备好了,三十八万八,五金首饰也早就准备好了,保证颜颜喜欢!”
宋父听罢,也是一脸痛快:“嫂子放心,我们家绝对不会留这钱,到时候全部给孩子当启动资金,让小两口过好自己的日子!”
李秀梅却忽然看向余白,有些迟疑。
“其实……这些钱都是余白的吧?阿姨不是担心你舍不得,就是觉得让你掏钱给哥哥结婚,好像委屈你了……”
话音落下,全桌人的目光刷地聚集到她身上。
空气短暂凝滞,但下一秒,余白已抢先开口:
“阿姨您别这样想。我把钱交给我妈,那钱就属于我妈,属于我们这个家。”
“这些年哥哥们为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该轮到我尽份心意了。而且,我自己留的钱足够用了。”
声音平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或矫情作态,更没有半分施恩者的姿态,只叫人听着舒服又安心。
李秀梅忍不住低声感叹。
“中大奖的人不多,愿意拿出来贴补兄弟姐妹的更少啊……”
余白垂眸浅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外人只看到她贴补哥哥,却不知道前世哥哥们为了她付出了什么。
把钱给哥哥们花算什么,早晚有一天,她会把哥哥们送上人生的高处去。
......
一顿饭,直吃得宾主尽欢。
临别时,周凤霞和李秀梅拉着手,话语里都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回程的车上,周凤霞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显然对这门亲事、对未来的亲家都满意到了极点。
然而,这份好心情,在走进自家院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老天爷!老天爷!”
看着倒在地上的门,翻倒的椅子,大敞的柜门,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被褥......
周凤霞捂着心口,叫喊了起来。
“妈!您别急!”
余白眼疾手快扶住险些站不稳的母亲,余年也赶紧上前安抚。
“这…这是怎么了?遭贼了?!”
周凤霞声音都在发颤。
余白和余年对视一眼,由余白沉声开口:“妈,下午家里来了警察,然后……余翔趁乱进来过。”
她没多废话,直接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像。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周凤霞骤然紧张的脸。
当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自家院子,甚至进了屋子四处翻看时,她脸色瞬间煞白。
下意识抓紧了余白的手臂:“警察?他们……他们是不是发现……”
“不是因为我。”余白打断了母亲的猜测。
旁边的余年也适时开口:“妈,警察是来找我的,问点交通事故的情况,跟小白没关系。”
听到这话,周凤霞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长舒了口气。
可她的目光还牢牢锁在屏幕上。
下一秒,她就看到余翔鬼鬼祟祟地翻找走她藏起来的钱和旧首饰。
“天杀的余翔!他把我那三万块钱拿走了!还有我的戒指!!”
她猛地挣开余白的手,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厉。
“那几个银戒指,那是你爸当年……”
那是她早逝的丈夫,在他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偷偷攒钱给她打的,是她珍藏了半辈子的念想!
“我找他拼命去!”周凤霞说着,转身就要往外冲。
“妈!”余白一把将她死死按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您先别着急!这事儿我有别的打算。”
“那我的钱!我的戒指……”周凤霞气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都会拿回来的。”
余白盯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
“钱,戒指,我保证一分不少地给您拿回来。”
“不光这些,爸当年的赔偿金,他们吞了多少,就得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多少!”
周凤霞看着女儿沉静而决绝的眼神,那种汹涌的怒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
但胸口依旧堵得厉害,刚刚因见亲家而生的满心欢喜,算是彻底被这一地的狼藉和糟心的事实给毁了个干净。
看着母亲疲惫又憋闷的神色,余白和一旁同样脸色阴沉的余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一个共同的念头,在兄妹俩心底同时升起——
必须尽快让妈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村子,去县里生活。
远离余老头那一家搅家精,省得三天两头被气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