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也有储君命格?
太子太傅的冷笑声突兀响起,“老臣失态了,请陛下恕罪!”
兵部尚书也冷哼一声,对太子太傅对视一眼,齐齐拂袖坐回了座位,脸上写满了讥诮。
就连皇帝灰败的眼珠也突然发亮,他直起身子,目光不停在林安瑜和自己两个儿子间扫过。
方才蠢蠢欲动的太子党全都灭了气焰。
什么襄南第一占卜师,根本就是谎话连篇!
一个王朝,怎么可能会有两位君主?
微末端坐在原处眸光闪烁,忽然就明白了赵晏的想法。
众人方才太过激动,包括林安瑜在内,都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
林安瑜测算赵晏时,说的是帝王命格,测算二皇子时,说的却是储君命格。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此刻却被混为了一谈。
她低垂着眸子把玩衣带,想起前世二皇子短命,故去时皇帝特意追封了端肃皇太子。
皇太子,可不就是储君命格?
只不过是故去的储君罢了。
而赵晏方才阻止林安瑜验她玉簪,是觉得即便被验出簪上无字,皇帝既不会震怒,旁人也未必会尽信,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毕竟李知珩袖中的红绳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林安瑜又给自己铺好后路,到时只怕此女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安然带过,而她,还是会被众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可此时…皇帝震怒,百官针对,林安瑜的卜言不攻自破,旁人只会觉得此女居心叵测,先前的一切都会被推翻。
最重要的是,皇帝不会再相信她了,并且愿意严惩这位襄南第一占卜师。
以卜术瓦解卜术,赵晏是在杀人诛心。
“我竟也有储君命格?”二皇子轻笑,苍白的手指捻着袖口上的橘渍,“林姑娘真是说笑了。”
说罢又适时咳嗽两声,病弱之态尽显。
满殿目光顿时都透出一丝怜悯,谁不知道这位二殿下常年卧病,最是与世无争。
微末正暗自感慨赵晏手段狠绝,就忽见那男人朝她走来。
他指尖轻触上她鬓边,轻柔地取下双蝶玉簪,转身时,那双方才还冷漠的眼竟对她漾起了一丝笑意。
“请父皇亲自验看。”赵晏双手呈上玉簪,“这簪上可有一字半刻?”
微末看着赵晏冷毅的侧脸,心头忽地一热。
这簪子是她让冬青重新打造的,定然是没有任何刻字,但赵晏却并不知晓,他竟看也不看,就直接呈给了皇帝。
他竟这般相信自己吗?
指尖微微发凉,也不知心底哪根弦被触动,又泛起了那股令她不太不舒服的感觉。
皇帝急不可耐地挥了挥手,德喜就小跑着取过玉簪,待接过细细验看,无论是簪身还是蝶翼都光滑如镜,哪有半点刻痕?
“林安瑜!”皇帝暴喝一声,“你竟敢在御前胡说八道,可知犯了欺君之罪!”
林安瑜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紫纱裙摆犹如残阳般凌乱铺开,她茫然四顾,满殿官员女眷或鄙夷或讥讽的目光都如箭矢般朝她刺来。
“原来是想当王妃想疯了。”
“竟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这等贱民该当何罪……”
窃窃低语声细密钻入耳中,她颤抖着抬眸,正对上赵晏冰冷的目光。
那双她七岁时就爱上的眼,此刻正泛着冰冷至极的光。
她猛地抓紧裙摆大吼,“不!我没有欺君,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便是功夫不到家了。”皇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襄南占卜世家,也不过如此。”
皇帝心头才叫一个恨。
此时恨不得将林安瑜整个撕碎。
他明里暗里暗示过多次,让此女借占卜之名保元儿出东宫,可她到底在做什么?
想让他改立太子,然后做太子妃?
皇帝阵阵冷笑,真是痴人说梦!
“来人!”
帝王大手一挥,顿时有两名银甲禁军踏上殿来。
“将这欺世盗名的妖女拖下去,关进刑部大牢!”
林安瑜全身一抖,突然伏跪在地,“陛下不能治民女的罪,襄南还在动乱!”
皇帝恍然大悟,是了,襄南局势还未稳。
他忽然扯出个古怪的笑容,“德喜啊,拟旨吧,就给苏氏一个…淑贤夫人的名头,以平息襄南动乱。”
林安瑜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淑贤夫人?
心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不甘,她要被下狱,苏晚昭却平白得了个夫人名号?
真是太讽刺了,那女人甚至连府门都没出!
她死死攥着裙摆,禁军上前拉扯,她正想反抗时,忽听赵晏说道,“慢着。”
她心中一喜,忙抬眸看去。
却见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给她下跪,道歉。”
什么?
他竟真的要自己给那个女人下跪?
头顶犹如被浇下一盆冷水,林安瑜感觉心都在滴血,这男人冷血薄情的如一尊空心泥像,像是丝毫没有人类的情感。
她凄厉地嘶吼,“让我给一个贱婢下跪,除非我死!”
“赵晏,我救过你的命!你真是好狠的心!”
赵晏却低笑一声,靴底突然碾上她肩头,力道大得像是要踹碎她的骨头。
林安瑜整个扑跪在地,挣扎着抬头时,正对上微末端坐着的身影,那女人纹丝不动,清凌凌的眸子正淡漠地望过来。
赵晏收回脚,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袍角,“欠你的,本王早就还清。否则你如何能成为襄南第一占卜师,自己不知?”
林安瑜瞳孔一缩,家族大考时反对她的人都莫名丢了性命,难道是他?
“至于心肠狠毒,本王自认比不得你。”男人周身气压骤然冷厉,“你诬陷她时,敢说不是想要她性命?”
她只觉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堵得她鼻头发酸,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原来他对自己根本半分感情也没有。
原来他满心满眼护着的,只有那个微末!
禁军再上来擒人,此刻这女子如烂泥一般丝毫不再反抗,直到被拖行数步后才发出一阵瘆人的惨笑,“哈哈哈…好个锦澜王,好个锦澜王侧妃!本姑娘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微末静静望着那道被拖远的身影心头寥寥。
林安瑜幼时与赵晏有旧,她确是半分都不知晓。
可叹此女筹谋良久,最终却只换来一场空。
她若不贪图赵晏,仅凭救命恩情,待这男人成皇后,定也会毕生无忧了。
可如今性命不保不说,反倒成全了苏晚昭。
倒是令人唏嘘。
苏晚昭……
她莫名想起佛堂中那张慌乱的脸。
林安瑜久不在京中,不明帝王的想法情有可原,可苏晚昭呢?
她应是知晓一些才对。
可那天夜里,她只三两句就诈得苏晚昭和盘托出,莫非…那女人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