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怒涛拍岸,王铜立于礁石之上,掌心魂灯青焰摇曳。阿牛前夜所述的“囚龙滩”黑影随潮隐现,百里外的海雾中似有巨物游弋,每道浪峰皆泛着青铜冷光。慕雪璃残魂忽自灯中显现,素手遥指雾霭深处:“那物...与我剑魄共鸣。”
潮声中忽现渔歌,三艘朽木舟破雾而来。船首老叟蓑衣滴血,手中鱼叉挑着半具天魔尸身:“道友可是为囚龙滩而来?老朽这有笔交易。”船板缝隙渗出黑水,凝成小篆:“三更登滩,需活祭品。”
王铜冷笑,剑鞘轻点船帮。青莲道火顺木纹蔓延,顷刻烧出人皮下的魔纹——竟是天魔宗炼制的尸傀舟!老叟面容扭曲,腹腔爆开,九条蚀骨海蛇缠向魂灯:“圣种归位!”
斩缘剑清鸣出鞘,剑尖挑起浪花成符。青龙白虎虚影踏浪而起,震碎海蛇毒牙。王铜并指抹过剑脊,四象圣纹映亮海天:“既知四象归真,还敢用这等伎俩?”
尸傀舟轰然炸裂,碎木中升起青铜罗盘。盘面星斗移位,指向雾中黑影。慕雪璃残魂忽道:“此物乃盘龙海图,师兄速退...滩下有活物!”话音未落,海面突现千丈漩涡,铁锈腥气冲天。
漩涡深处矗立青铜巨柱,柱身缠着断裂的锁龙链。王铜踏浪近前,见柱底刻着血誓:“玄天历四百载,虚云子镇魔龙于此。”字迹旁有道新鲜剑痕,与斩缘剑尖完全契合。
“小友竟能寻至此地。”雾中传来苍老叹息,独臂剑修踏着龙尸浮空,“三百年了,你是第二个见到囚龙柱全貌之人。”其腰间玉坠刻着“盘龙巡海使”,袖口却渗出天魔煞气。
剑修屈指敲响龙尸头骨,七十二枚逆鳞化作剑阵:“接我三剑,可得镇海诀。”首剑劈落时,海天倒悬,剑气竟引动王铜体内四象圣纹暴走。
“坎离易位,阴阳逆冲!”王铜暴喝,任剑气入体淬炼经脉。脊骨龙纹吞噬剑意,在丹田凝成微型海眼。第二剑紧随而至,斩缘剑自主迎击,剑鸣中浮现慕雪璃持剑镇海的虚影。
接第三剑时异变陡生。龙尸独目骤亮,挣脱剑修控制扑向魂灯。王铜旋身挡在灯前,左掌硬撼龙爪,右剑刺入尸身逆鳞——
“原来是你!”剑修突然癫狂,撕下伪装露出南宫世家图腾,“三百年前慕雪璃斩我肉身,今日便用你道种重铸魔龙!”海底锁链尽断,归墟眼裂开巨缝,血海魔尊的狂笑混着龙吟震碎云霄。
子夜,阿牛蹲在礁洞煮盐。陶罐突生裂纹,咸水凝成小剑模样。“王仙长!”他奔向海崖,却见月光下数十艘幽灵舟列阵而来。为首舟上立着无头尸身,脖颈断面赫然生出青铜龙角......
“囚龙柱上的铁锈随潮起落,在月光下泛着血痂般的暗红。每当浪峰撞击柱身,那些沉淀三百年的龙血便从裂缝渗出,在海面绘出残缺的河洛图,又被下一道浪涛揉碎成星屑。”
“斩缘剑刺入龙尸时,爆开的不是血雨而是锈屑。漫天青铜尘屑中浮现金色龙魂,却被四象圣纹化作的囚笼扣住,每一片龙鳞上都映出慕雪璃当年持剑镇海的决绝身影。”
“剑穗流苏间缠着根银丝,正是阿牛娘亲缝衣所用。当王铜以道火灼烧银丝时,渔村方向传来老妇恸哭——三百年前,也有个渔家女为救剑修,将发丝编入战袍......”
“南宫剑修伪装剥落时,右脸还留着慕雪璃的剑疤。他抚摸着那道疤低笑,眼中癫狂与悔恨交织:‘当年她本可杀我,却宁受道心反噬...这般痴傻,合该魂飞魄散!’”
“硬接三剑那刻,王铜恍觉经脉如潮涨潮落。原来修行如御海,过刚则舟覆,过柔则流散,唯顺应四时潮信,方能在狂暴中寻得一线天道。”
北海怒涛吞月,王铜踏着斩缘剑掠过囚龙滩。怀中魂灯青焰忽明忽暗,映得海面浮尸泛着磷光——那些被魔气侵蚀的鱼妖残骸,竟都朝着归墟眼方向朝拜。慕雪璃残魂自灯中凝形,素手轻点浪峰:“师兄,魔尊在借海族精血重聚法身。”
三更时分,海雾突现千盏幽灯。朽木浮桥从虚空中延伸,桥头老妪挎着鱼篓叫卖:“龙宫残卷,换百年寿数——”篓中并非书卷,而是蜷缩的元婴修士魂魄!
王铜剑鞘轻触浮桥,青莲道火顺着桥板烧出森森白骨。老妪怪笑,鱼篓倾覆间飞出九只血瞳乌鸦:“既入归墟鬼市,便留下命魂作茶钱!”
鸦群触及四象圣纹,竟化作脓血坠海。血水凝成小篆:“欲破魔劫,先寻潮音。”
循血字指引潜至千丈海沟,见珊瑚丛中掩着半幅鲛绡。王铜指尖触及绡纱刹那,神识如坠幻境——
三百年前,慕雪璃赤足踏浪,将枚青铜铃铛系在幼蛟颈间:“待你化龙之日,需镇北海魔眼三千年。”幼蛟瞳中映出她眉心渐生的魔纹,竟口吐人言:“仙子已近堕魔,何苦?”
幻境破碎,手中鲛绡浮现血色海图。阿牛的惊呼自神识传来:“仙长!村里昨夜...昨夜漂来具龙尸!”
渔村海滩上,百丈青龙尸骸半埋沙中。逆鳞处插着青铜断剑,剑穗流苏与慕雪璃魂灯中的残片同源。王铜并指抚过龙尸,鳞片突然倒竖,凝成剑阵困住众人。
“坎离移位,四象归真!”太极道图自脚下展开,龙尸却吐出枚冰晶。晶中封着慕雪璃的残影:“此蛟名敖广,乃我当年镇魔坐骑...取它逆鳞下的《盘龙潮生诀》。”
剖开逆鳞,青铜简册裹着咸腥海风展开。七十二道潮汐符文涌入识海,王铜七窍溢血,周身毛孔吞吐间竟引动百里海潮。
南宫世家的追兵恰在此刻现身,为首修士脚踏魔蛟:“交出潮生诀,许你入南宫祖坟陪葬!”九杆噬魂幡结成魔阵,幡面浮现慕雪璃被锁链贯穿的幻象。
“虚妄!”王铜暴喝,归墟眼突然掀起千重浪。潮汐符文凝成水剑,穿透魔阵直取敌首,“这潮生诀,本就是要用来屠魔的。”
修士肉身炸裂,元神却被魔蛟吞入腹中。蛟龙独目猩红,额间突生血色龙角:“本座这具化身,可还入得了眼?”滔天魔威竟引动魂灯震颤,慕雪璃残魂渐趋透明。
王铜咬破舌尖,精血染红斩缘剑。四象圣纹与潮汐符文交融,剑光劈开海天:“三百年前她未能斩尽的因果,今日由我来了结!”
魔蛟断角坠海,化作青铜巨门虚影。门缝溢出的气息,与药王宗秘境中的青铜巨鼎同源!
阿娘颤抖着捧出祖传陶罐,内里沉着的不是咸鱼,而是三百年前的青铜铃铛。铃舌刻着“敖广”二字,今夜突然自鸣不止。阿牛奔至海滩,见月光下的龙尸逆鳞,正与铃铛纹路严丝合合......
“归墟眼的漩涡深处泛着青铜冷光,每当月光穿透万丈海水,那些沉没的古舰残骸便如巨兽脊骨显现。锈蚀的炮管里钻出血色珊瑚,开合间似在诉说被遗忘的海战。”
“潮汐水剑穿透魔蛟时,爆开的不是血雨而是咸涩雾霭。每一粒水珠都映着慕雪璃当年镇海的剑影,雾霭所过之处,南宫修士的噬魂幡竟生出翠绿海藻,幡面哀嚎的怨魂渐化游鱼。”
“青铜铃铛内壁用鱼血写着‘璃’字,当阿牛将其投入海潮时,百里外龙尸突然睁眼。独目映出的却不是明月,而是药王宗秘境中那尊缠着锁链的青铜鼎......”
“魔蛟现出真身时,右爪还留着三百年前的剑伤。它舔舐着伤口低笑:‘慕雪璃斩我肉身封于鼎,炼我神魂镇于海,这般狠绝...倒是比你有趣得多。’”
“潮生符文入体时,王铜恍觉经脉如潮汐涨落。原来修行非逆天争命,而是顺应天地韵律,恰似月引潮涨,阳促潮退,刚柔相济中方见大道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