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威廉头撞在门板上,跪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
他的右手卡在里门把手里,像一只吊着线的破烂木偶。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离开!”
玛丽抬起枪口,枪管里飘出一缕硝烟。
她穿着为自己的生日宴会精心准备的礼服,披头散发,眼球布满血丝。
克洛伊趴在艾莉婕的背上,看到母亲开枪杀人,她哭着跳了下来,躲在堂姐的身后。
除了她以外,没有人敢叫出声,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楼上的玛丽,担心她下一秒就调转枪口朝向自己。
但在惶恐的同时大家又很疑惑。
她病倒后不是去休息了么?
“玛丽!你干什么?!”
也许是觉得玛丽还有一线理智,肖恩试图和她对话。
谁料玛丽二话不说,调转枪口指向肖恩。
“砰!”
人们又没反应过来,
肖恩已经应声倒地,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痛苦惨叫。
“啊!啊!”
“该死!”凯伦立刻跪了下来,惊慌失措地试图用手按住出血口,几秒后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有一条围巾,取下来缠绕在哥哥的手臂上。
她一边查看肖恩的伤势,一边小声咒骂道:“简直是疯了!玛丽,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肖恩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
玛丽面无表情。
她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不慌不忙拉下杠杆抽出弹壳,从右侧的装填口塞入几颗子弹。
这是一把.44口径的杠杆步枪,威力不俗,一般用来狩猎麋鹿之类的大型动物。
这玩意发射的弹头,就算没有击中要害,光靠强大的动能就能把人打个半死。
在子弹击中肖恩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恐怖的骨头碎裂声。
他的右上臂像一根折断的树枝,甚至能看到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碎骨。
凯伦用颤抖的手给他止血,肖恩在惨叫几声后安静了下来,咬紧牙关,满头大汗。
“不行,得先清理伤口上露出来的碎骨,不然根本止不住血!”凯伦绝望地摇了摇头。
可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都吓傻了。
即便有人想做点什么,但看着玛丽黑洞洞的枪口,双腿就像灌铅一样根本抬不动。
这时,只有艾莉婕看了一眼奥利弗,
她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得动起来”。
再不动起来,肖恩叔叔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过多死亡。
奥利弗默契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
艾莉婕低头在凯伦耳边说了些什么,
撒腿跑向中厅。
她知道哪里有手术箱,姑姑一定用得着。
之所以敢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爱着玛丽婶婶,也知道婶婶爱着自己。
她在赌,玛丽不会真的伤害她。
然而这想法太天真了。
玛丽“咔”地一声抬起杠杆,
把子弹推进枪膛,
然后抬起枪口,
瞄准艾莉婕的后背,
手指放在扳机上。
在千钧一发之时,
奥利弗站了出来,张开双臂挡住她的视线。
“母亲!”
奥利弗也在发抖,
甚至抖得比中弹的肖恩都厉害。
他不是没有知觉的傻子,他很害怕。
但比恐惧更让他痛苦的是,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
姐姐恨自己。
如果母亲能看在自己是儿子的份上恢复一些理智,
最好不过。
万一她不认自己这个儿子,
那趁此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
也挺好的。
他怕,
但已经想好了,
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奥利弗渐渐闭上了双眼。
“奥利......”
见儿子站了出来,
玛丽血红的眼睛颤抖了一下。
但她,
还是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冒起火光,
奥利弗脚边的木地板上,
弹起几片锋利的碎屑,
子弹打偏了。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被弹跳的子弹吓得一抖,身子齐刷刷地朝着另一边倾斜。
但看见奥利弗毫发无伤,众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玛丽从楼梯上幽幽走下,朝天上又开了一枪,驱散人群。
“玛丽,别开枪!我们都听你的。”利亚姆抬手挡在面前,一后退一边安抚玛丽。
“姐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多乐斯躲在一尊石像后面。
保姆琳达看着玛丽手里明晃晃的猎枪,害怕再弄出人命,于是赶紧和稀泥:
“玛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还是快回各自的房间吧!我们会给大家准备每顿的餐食,请大家放心!”
玛丽是不是“为我们好”,威廉和肖恩身上的弹孔都看得真真的,但她有武器柜的钥匙,手里又有枪,谁敢不赞同?
于是大家只能暂时服从命令离开左厅,凯伦则留在原地照看肖恩。
奥利弗并不打算就这么离去,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看住母亲,以免她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但当母亲走近,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她深黑的眼眶和血红的眼球透露着不寒而栗的癫狂,手上的指甲几乎全部脱落,只剩凝固的黑色血斑。
平时打扮得整洁优雅的她,现在虽然穿着礼服,但却莫名其妙地穿反了,后背变成了前胸,后领几乎贴着下巴。
就像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诡异至极。
面对这样打扮的母亲,他原本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头,随着吞动的喉结又咽回了肚子里。
玛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幽幽地走近,
然后冷不丁抬起手臂。
“啪”!
她狠狠地用枪托砸了过去。
奥利弗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凯伦和肖恩看着玛丽打晕侄子,什么都做不了。
玛丽把枪背在背上,抓住奥利弗的脚踝在地板上拖动,发出酸涩的摩擦声。
直到这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远,肖恩和凯伦才确认这个疯女人的确走远了。
憋了很久,肖恩终于痛苦地哼出了声。
他一脸惨白看着妹妹:
“不,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玛丽了,她简直是被魔鬼夺舍。”
肖恩教的是中学物理,虽然他不是无神论者,但也很多年没有去过教堂了。
在这种关头,他除了用神神鬼鬼来解释看到的一切以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达。
“也许是某种突发性的精神疾病。玛丽要管那么多事,我们平时又没法回家帮她分担一些压力,哎。”
作为医生,凯伦更倾向于用某种疾病来解释看到的这一切。
因为侄子奥利弗有先天性精神病,而杜兰家族的其他成员从来没有精神病史,
这种遗传性疾病的来源,很可能就在他的母亲身上。
有些遗传疾病就像定时炸弹,会在特定的情形下触发。
不过,她在方面没有太多的研究,想了一会就不愿再想下去,只是转头看着通向中厅的侧门。
也许下一秒,有个娇小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门框下。
“肖恩,再忍一忍。艾莉婕去拿医疗箱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