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红色的余晖透过营帐的布帘,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进门就踢掉了浅红色的绣花鞋,纯白的罗袜踩在铺了羊毛毡的地上。
整个营帐,她最喜欢这张铺在床前的羊毛毯,踩在上面软乎乎的,舒服极了。
踩着比她那自己纳的软底鞋鞋底还要舒服上许多。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
“小雪姐姐~~~”她拖长了音调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饿啦!”
江小雪端着食盒从外间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摇头。
“先把外袍换了。”
小晴撇撇嘴,却还是乖乖张开手臂,任由江小雪帮她脱下沾了药味的外袍。
烛光下,她白皙的脸颊被映得暖融融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衬得她愈发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今天伙房做了什么?”小晴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食盒。“我闻到肉香了!”
“是鸡肉!”她只是闻了一下,便笃定说道。
圆溜溜的杏眼里闪烁着得意的神色。
江小雪将食盒放在矮几上,动作轻柔地打开盖子。
热气蒸腾而起,露出一碗澄澈的鸡汤,几样时令野菜,还有两个松软的炊饼。
“参鸡汤,说是特意给你补身子的。”江小雪边说边从袖中取出银针。
小晴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见状撇了撇嘴。
“又试毒?都这么多天了,要下毒早下了。”其实小晴也知道江小雪这般小心谨慎没错,这地方不比国公府,谁都不知道这边疆有没有混进敌军奸细。
她这样子抱怨,纯粹是没话找话,想要和江小雪聊天拌嘴而已。
“小心无大错。”
江小雪不为所动,银针稳稳地插入鸡汤。
烛火跳动,在她沉静的眉眼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要我说啊。”小晴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玩着自己的发梢。“真有人能在军营里下毒,还不如直接去毒厉将军呢。他可是守军大将,比我这个小小御史值钱多啦……”
话音未落,江小雪的手突然一颤。
小晴的笑容僵在脸上。
银针抽出的瞬间,针尖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黑色。
帐内霎时安静得可怕,连烛火爆开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小晴的瞳孔微微放大,粉嫩的唇瓣无意识地张开。
她保持着托腮的姿势,手指还缠着一缕发丝,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江小雪的反应却极快。
她“啪”地合上食盒盖子,下一瞬已经无声冲到帐门前,警惕地扫视外面。
暮色已深,巡逻士兵的火把在远处明明灭灭,并无异常。
“原来这银针试毒,还真有用啊!”小晴这才如梦初醒,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开一句玩笑。
她缓缓放下手,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
烛光下,她瓷白的脸颊似乎更苍白了几分,但那双杏眼却闪烁着一点后怕神色。
她已经意识到了,也许对于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奸细来说,她的命,比厉寒川还重要。
这样一来,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可就是不止这一次的刺杀了。
帐外,夜风突然大作,吹得帐帘猎猎作响。
远处的山影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座突然变得危机四伏的军营。
夜风卷着沙尘,拍打在营帐的布帘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小晴坐在案几前,指尖轻轻卷着发梢,目光落在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毒鸡汤上。
江小雪站在帐门旁,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办?”江小雪轻声去问小晴。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小晴松开了发梢,看向江小雪。“去请厉将军。”
这种情况下,江小雪自然不会离开。
她只是微微掀开帘子,让守在门外的卫兵去请厉将军,然后她便退回营帐之内。
不多时,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金属声。
“御史大人。”
低沉冷冽的嗓音响起,厉寒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前。
他一身玄色轻甲,腰间配剑,眉目如刀削般锋利,一双鹰目在烛光下泛着寒芒。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沉稳如山。
小晴抬眸看他,唇角微扬。
“厉将军,深夜叨扰了。”
厉寒川目光扫过案几上的食盒,又看向江小雪紧绷的神色,眉头微皱。
“出什么事了?”
小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银针推到桌边。
“将军请看。”
厉寒川走近,垂眸看向那根发黑的银针,眼神骤然一冷。
“有人要毒杀御史大人?”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他的愤怒,有为公,也有为私。
为公,小晴的存在关系到瘟疫的防治,上则保护军士保障边疆战力,下则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为私,小晴此来可是挂着御史身份。御史在营内遇刺出问题,他这个主将可逃不掉,这可是全家都要一起遭殃的大罪。
“看来我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小晴点点头,语气却显得非常平静。
厉寒川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大人可有怀疑之人?”
小晴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缓缓道。
“将军觉得,谁会希望西疆军营的瘟疫继续蔓延?”
厉寒川眸色一沉。
“西疆守军若是因瘟疫溃散,对谁最有利?”小晴继续道。“金狮国?云澜国?还是天衍教?”
厉寒川面色阴沉。
“我会立刻彻查伙房所有人,揪出下毒之人。”
“不必大张旗鼓。”小晴却摇头。“对方既然敢在军营中下毒,必然有所依仗。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