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血腥气,在袁家关残破的寨墙上空弥漫。谭威拖着染血的流星刀,脚步踉跄地踏上了望台。
多日的鏖战让这位将领极其狼狈,他的头发如杂草般缠结着血块,胡须间凝结着暗红血痂,铁甲缝隙渗出的脓血混着汗水,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
身旁的杨威握着断成两截的长枪,嗓音嘶哑:
“将军,床弩的弦全崩断了,最后两架也当檑木砸下去了,城炮没了火药,等会儿扔不扔?”
城下敌军的攻城槌又一次撞在焦黑的寨门上,震得城头的碎石簌簌掉落。谭威望着云梯上如蚁群般攀爬的敌兵,指节捏得发白。
自敌军主力携着冲车、井阑发起总攻,这已是第七波攻势。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新鲜的箭伤,咬牙道:
“派人告诉廖大脚,再按兵不动,老子亲自去砍了他!”
“将军息怒!”
徐悠捂着渗血的腹部扑过来,铠甲上的铜钉染着大片血污。
“廖校尉定是在等最佳时机......”
话音未落,又一轮箭雨袭来,他本能地将谭威扑倒在地。三支箭矢擦着谭威耳畔飞过,钉入身后土墙,尾羽还在剧烈震颤。
敌阵中陆惟君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手中的令旗被攥得发皱。他原以为凭借七千精锐与精良器械,三日内必能踏平袁家关,却不想圭圣军竟用床弩残骸、折断的戈矛,甚至石块和滚烫的桐油,硬生生扛住了五昼夜的强攻。
“给我继续进攻!”
他挥剑砍倒一名后退的士卒后骂道:
“老子要亲手砍了那谭威的头!”
城头上谭威的双臂早已失去知觉,每一次挥刀都像在挥舞千斤重的巨石。当又一名敌兵攀上城垛,他嘶吼着将流星刀刺入对方胸膛,借着力踹翻身后三人。
温热的血溅上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远处敌军的中军大旗,那里陆惟君的帅纛仍在猎猎作响。
“将军!西北方向!”
杨威突然抓住谭威肩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群山后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五色的圭圣军旗如火焰般撕开晨雾。廖大脚率领的精骑终于出击了!谭威的瞳孔骤然收缩,干涸的嘴唇裂开一道血口:
“能骑马的,都随我冲出去!”
随着震天的号角声,寨门轰然洞开,浑身浴血的圭圣军将士们翻身上马,马刀在晨光中折射出森冷的光。
谭威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城门,流星刀高举过头顶:
“杀!”
他胸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多日来的憋屈、疲惫、伤痛,此刻都化作了复仇的烈焰。
而此刻的敌军全然没有防备,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攻城一线。当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时,陆惟君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营寨已被敌骑兵撕开一道血口。
圭圣军的箭矢早已耗尽,他们拿着折枪断刀冲向敌阵,目前唯有近身搏杀,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敌军的弩手们慌乱转身,却因阵型混乱无法组织有效射击。许多人甚至来不及张弦,就被飞驰而来的骑兵一刀枭首。
谭威的流星刀上下翻飞,所到之处血雾星溅。他望着前方溃散的敌军,眼中闪过恶魔般的狠厉,两路圭圣军如两把利刃,在敌阵中往来拼杀,将敌军的防线搅得支离破碎 。
战场上烟尘蔽日,谭威一夹马腹,枣红马如炮弹般直扑敌中大营,远处陆惟君望见这员猛将冲杀而来,也杀红了眼,非但不惧,反而眼中燃起兴奋的火光,他认为擒贼先擒王,若能在此斩杀谭威,此战必能扭转乾坤!
猛地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手中长枪挽出朵朵枪花,迎了上去。
两骑瞬间相交,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谭威的流星刀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陆惟君的长枪则刁钻狠辣,专寻对方破绽。
两人在疾驰的战马上往来交锋,枪尖与刀锋擦出串串火星,陆惟君自恃枪术精湛,却不料谭威越战越勇,几招过后,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呆!”
谭威暴喝一声,刀锋斜劈而下,陆惟君举枪格挡,却听“咔嚓”一声,长枪竟被流星刀斩断!陆惟君脸色骤变,不及反应,谭威的刀锋已扫过他后背,“刺啦” 一声,铠甲被劈开一道大口子,后背顿时皮开肉绽。
陆惟君强忍剧痛,猛地侧身,堪堪躲过谭威致命的第二刀。然而他的战马却未能幸免,谭威反手一刀,砍在马腿上,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陆惟君狼狈地摔落在地,还未等他起身,杨威已拍马赶到,手中绳索如毒蛇般飞出,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敌将已俘,投降者免死!”
亲卫们齐声高喊,这声音如惊雷般在敌阵中炸响。敌军本就士气低落,听闻主将被擒,顿时斗志全无,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袁家关之战落下帷幕,敌军此次投入约九千兵力,虽然近半是充数凑出来的,但依旧败得惨烈,在攻城战中伤亡两千多,面对圭圣军的反击又折损近三千,剩余敌兵慌不择路后散入山中。
圭圣军虽以少胜多,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近三百军士阵亡,八百多将士受伤。看着满地的狼藉,谭威神色凝重的下令:
“厚葬我方阵亡兄弟,敌军尸体也一并掩埋,不可辱没了逝者。”
于是圭圣军阵亡者被郑重地安放在棺椁中,举行了肃穆的葬礼;而敌军尸体,也被草草掩埋在寨外的乱葬岗。
几日后匪军副将石纲带着王猛及六百军士奉命前往袁家关,远远望去,城中升起阵阵黑烟,石纲心中一喜:
“看来我军已大获全胜!”
众人加快脚步,进入城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了,袁家关满目疮痍,城墙坍塌,房屋尽毁,街道上散落着破损的兵器和杂物,却不见双方人马,也没有一具尸体。
石纲心头警铃大作,随即大喊:
“不好,中计了!快撤!”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如雷的战鼓声、密集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呐喊声已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一张巨大的蛛网,正将他们缓缓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