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慢慢逼近,两人互相交换眼神,默契地选择不再继续谈话,他们面前原本扭曲的空气中逐渐浮现出来无数的形体。
从大体上它们就像是无数用白蜡烛制成的蜡人,过于细长的四肢与身体像树枝一样弯曲,皮肤上的裂痕中还长出不断蠕动的暗红触肢。
怪物们苍白的皮肤同瓷器般莹润,瘦骨嶙峋的脊背上能看见类似于珊瑚礁的骨质凸起,孔洞中还不断粘液涌出。
“嘶嘶……”
血迹前停下脚步的怪物的体型明显要比同类要魁梧的多,它在同伴的簇拥下像猎狗似的四顾周围,随即它低下覆盖着粘液薄膜,勉强能看见五官轮廓的脸。
怪物脸上的薄膜在缓缓滴下粘液的同时凸起,很快裹满粘液且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蛞蝓突破薄膜钻出来。
说是蛞蝓,可它的身体两侧分布着类似于宝石的晶体,头部顶端有复数对的触角。
蛞蝓伸展着触角在空气中感应着什么,随后回头唤出队伍中一只看上去最瘦小的同族,让它推门进入房门半掩的房间,其他怪物则安静地围在门边,等待首领接下来的指令。
“不可思议……这些家伙完全就是有纪律的野兽,居然聪明到这种程度。”看着这些等待进入房间中的同伴的怪物们,毕维斯不禁捂嘴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德斯坦沉着脸抽出匕首:“那只最大的是首领吧?我来干掉它!”
“再等一下,我想看看它们到底能承受多少伤害。”毕维斯伸手按住德斯坦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腐浊的收藏馆——刚刚进入的怪物发出了尖锐又可怖的哀嚎。
根据日记上的提示,那个诡异的收藏馆不仅仅是将进入其中的客人和怪物腐蚀吸收变成展品,还会把灵魂污染让他们变成收藏馆的鬼侍。
鬼侍出现的数量会与进入收藏馆的人数一致,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控制来者,强制他们不得不欣赏展品。
至于一直注视那些非正常生物能直视的展品,就连兄长他也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结果,不过据他对那些牺牲者的描述……
“哎!”对未来该如何前进感觉到无比头痛的毕维斯扶住额头,“该死的,该怎么办才好啊?”
按捺下杀心的德斯坦不耐烦地用脚跟敲击着地面,她注意到全身都被腐蚀得惨不忍睹的怪物居然从门内爬出来:“啧,居然活着爬出来了,我该说不愧是这里出产的怪物吗?”
看着被它的同伴拖着带走的怪物,德斯坦忽然咧嘴挑眉露出嘲讽的笑容:“我的天,毕维斯你应该看看,这些怪物都比那些该死的家伙要团结!”
听到德斯坦言辞犀利的话,毕维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些离开的怪物,随即他眼睛一亮:“德斯坦,你觉得为什么这些怪物会把要死的同伴带走?”
“不想浪费食物呗……喂,你要干什么?”
“我要跟上去看看,无论它们是要把同伴作为食物,还是想帮助它,我们都能借着这个机会找到它们的巢穴!”
毕维斯仓促解除结界以后立刻沿着地上的脚印追过去,担心他会出意外的德斯坦也犹豫了一下后跟过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帮你!”
虽说是要跟踪那些怪物,但很快毕维斯就发现原本地面上不断延伸的脚印逐渐消失了,而这大概是粘液很快就被风吹干的缘故。
那些怪物身上不断地分泌着腐蚀性的粘液,可是粘液残留的时间却意外的很短。
不过好在德斯坦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再加上被腐蚀的怪物伤口中涌出的体液还残留着,两个人很快就找到一条密道。
与其说那是密道,倒不如说是城堡内早先布置下的暗道。
隐藏在墙后的暗道与主走廊之间隔着厚厚的石墙,即使敲击墙壁也不容易发现这些隐藏起来的通道。
正是如此,这些蛞蝓怪物才能够在这里用骸骨、粘液甚至是家具建立起一个粘稠恶心的巢穴。
在鞋底布置简易的消匿声音与气息的魔术后,德斯坦和毕维斯才踩着满地被网状的粘液薄膜覆盖的骸骨走进暗道。
他们沉默地看着面前被粘液混乱的粘连在一起的物件,甚至没有去寻找物资的想法。
“毕维斯,那个受伤的怪物在那儿。”
顺着德斯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毕维斯注意到那只被首领派出去探路的怪物此刻正躺在一幅悬挂在半空中的油画下,它原本遍布不断渗出漆黑体液的伤疤的皮肤似乎正在缓慢地恢复。
看着那幅画框和画纸严重腐蚀的油画,再看看那只对他们两人到来毫无察觉的小怪物。德斯坦几乎毫不犹豫地撤出旁边几乎埋在杂物中的长柄巨斧,用它直接将怪物的身体劈成好几块。
“呼……手感就像是砍人一样的。”
直起身子的德斯坦随意抹掉粘在脸上的黑色体液,她没想到这怪物的身体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硬,甚至比砍人还容易一些。
说不定那些东西还在附近……想到这一点的毕维斯走过去将粘液网里的油画摘下来,随便用地上的烂布一裹:“德斯坦,我们得走了。我不确定魔术什么时候会失效,我们还是以防万一比较好。”
“行吧……你说的算。”撅着嘴将巨斧扛在肩上的的德斯坦踹了一脚怪物的尸体,“反正真的那些家伙出现了就由我来对付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愧是你,不过话说回来,这幅画看上去有点眼熟。”
毕维斯本来想查看这幅油画有没有签名,只可惜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先和德斯坦一起离开暗道,直接选择一条走廊远离那个恶心的巢穴。
“这应该是怪画的魔女克洛埃的作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哎,你怎么知道怪画的魔女的?难道你见过她?”听到德斯坦的回应后毕维斯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德斯坦还会关心这类传闻。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是从一个阴险混蛋那里听说这件事情的。”
德斯坦不想提起雇主阿奇帕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他那里得知了很多在域内发生的大事,包括魔女的遗产被自赎会找到并处理掉这种消息。
那么多年过去了,教国内知晓魔女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过世,剩下的一部分则将关于魔女的事情隐藏起来,国家内流传的和她们有关的传闻也都半真半假,没有任何参考和了解的价值。
“谁会想到魔女根本就不像教会宣传和传闻中描写的那样长相可憎,性格恐怖呢?大家都只愿意相信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而不愿意去为虚假的言论负责。当真相揭开的时候,所有参与或者旁观的人都会选择若无其事地走开。”
说到这里的时候毕维斯没忍住露出苦笑,他感觉到身上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臂,发现那些细小的伤痕已经愈合,阵痛的内脏似乎也舒服了许多。
“看样子这幅画能让靠近的人伤口愈合,而且距离越近越好,似乎对侵蚀诅咒这种类型的伤也有效果,也许我们应该带着它进收藏馆。”
画的存在同样让德斯坦身上某些力量产生的压力和侵蚀,以及因狂战症而带来的焦躁感和蠢蠢欲动的杀意稍微减弱了一些,她像深水里潜游后浮上水面的人一般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吧,你在外面拉着绳子等我,我进去以后出现状况就立刻扯绳子,到时候你就把我拉出去。”
感觉找到突破口的毕维斯兴奋地握拳,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另外一柄钥匙:“这个是萨库若给的,把那个房间探索完了我们就尽快解决这一个好了。”
“我觉得可以有,那就快走吧!正好我现在精神百倍!”
德斯坦本来打算竖起大指姆表示现在自己状态甚好,她忽然闻到血混合着甜腻的油脂的味道从前方飘来——这是那些蛞蝓怪物身上特有的味道。
注意到德斯坦脸色变化的毕维斯立刻看向前方,竟然看见了双手鲜血淋漓,神色怨毒的萨库若。
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睛中居然钻出和那些怪物一样的触角,破碎的晶状体和粘液顺着他的脸颊滑下,给他增添了一丝恐怖和疯狂。
“你们要走去哪儿?你们这群该死的强盗、骗子、小偷,居然敢这样欺骗我,而且还把我关起来?”
脸上全是粘液和血迹的萨库若癫狂地握拳大喊,尖叫着朝毕维斯冲过去:“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是,居然不先怪德斯坦?”
没想到萨库若直接就朝自己扑过来的毕维斯毫不犹豫地躲开,顺便用脚绊倒这小子,随后他抓起地上不知道谁的大腿骨狠狠敲在对方后脑上:“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最起码你应该知道,帮助你不应该是我的义务,萨库若。”
看着后脑几乎凹进去的萨库若,一旁看着的德斯坦没忍住叉着腰啧啧出声道:“可怜的孩子,没想到毕维斯居然可以下手这么狠,不过没关系,我会替你报仇的,比如今晚不让他吃饭。”
“呼哧——呼哧——你好意思,刚刚你应该知道他会朝我扑过来吧,为什么不帮我?”
第一次把人打成这样的毕维斯感觉到双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丢下手中的骨头恼怒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德斯坦。
“这是给你的教训,我们约定过的只给予他人适当的帮助,你因为轻易心软才招致这样的结果,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完全正确的,有些人就不应该给予帮助,而是警醒。”
德斯坦说着半跪下来将匕首捅进萨库若的背部,她可不想让一个脱离人类范畴的家伙继续活下去。
“抱歉。”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毕维斯摆手示意德斯坦暂时不要说了,“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冷静一下。”
确认面前的萨库若没有呼吸之后,德斯坦把匕首收回来插到与皮带缝在一起的刀鞘上:“随你,反正他已经回不来了。冷静下来以后就找个地把他放好吧,被怪物吃了可就不好了。”
原来人类真的可以变成怪物,只是萨库若的状态更像是被寄生了,再加上之前德斯坦说的鼻涕虫……
毕维斯神差鬼使一般的伸出手将萨库若的尸体放平,他摁了摁尸体的胸口和腹部,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老天,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寄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