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狗家在山东,近日休沐,已经升为旗官的他,领着升为队长的表弟石头同时踏上了回家的路。与他俩同行的,还有几十个老乡,都是段二狗从家乡喊来的,后续加入的战友。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心情很是不错,盖因这次休沐时间给的很长,从今年十月一直修到明年五月。接近七个月的休沐,这群人自从入伍以来都是第一次。
骑马跨过新修的长江大桥,大家看着都很新鲜。过了长江进入江淮地界,他们遇见了一队行商队伍,对方一个掌柜的,一看他们衣着知是新军。便上前询问,两边一聊,竟然目的地都是山东。便一路同行向前,这商人很是自来熟,不时地的说着段二狗的家乡话讨好他们。
“咦,老乡,你那水壶看着就不赖!铜做的吧!还是恁新军待遇好!”
石头乐呵呵的开口。
“不孬吧!不是纯铜,不过也不差,咋样,你有儿子不?想不想来俺新军。”
“哎,俺那儿子不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太瘦弱,要不我就让他加入你们新军了。”
一旁的段二狗骑马行过,开口骂道。
“石头,跟上。娘的,一会儿徽州话,一会儿汴梁话,一会儿又说俺们山东话,不像好人。”
商人傻眼,原本想着能跟着这群兵一起,结果只走了五六里路,便被人家识破了!想挽留,他又不敢太过放肆,只能作罢。
一行人路过淮河,看着河堤两岸密密麻麻的人群,惊呆了。不远处一个锦衣卫骑马过来,双方各自验过腰牌,锦衣卫又看了段二狗他们的休沐证明和户籍地。笑着开口,劝诫道。
“众位新军兄弟,不好意思了。你们得绕路从东边三十里外过去,这边正好整修淮河河堤,无法通过。”
段二狗想了想开口询问。
“朝廷征民夫了吗?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那锦衣卫却不恼,依旧笑呵呵的开口回应。
“征什么民夫,这些不都是你们新军跟着汉王抓来的奴隶吗?怎么,你们前脚抓完,后脚就不认识了?”
段二狗顿时乐了,笑骂道。
“你小子说话注点意,那么多俘虏我们当时只顾抓,那里记得谁是谁,再说那些猴子和鸟人,都长的一样,还有那些个棒子张嘴就是思密达,我也分不清啊!”
锦衣卫小哥笑呵呵的又跟段二狗说了几句,给他们指了指向东的路线,他们才告辞而去。
“表哥,这么多俘虏看来没白抓,小时候我记得修河堤还得咱们家里出民夫,这多好,我估计阿爷他们都在家歇着呢!”
段二狗点点头,心中想家的思绪更急切了。又行了两日,他们进入了山东地界,然后就发现了不对,一处田野里,大群的人在干活。吩咐一个人过去打探情况,那士兵过去找到一个拿着武器穿着当地制式服装的士兵,俩人聊了一会儿,便骑马归来。
“报告旗长,他们在修铁路。说是从北向南修的,那边也有向北修的,咱们只是没遇着。”
铁路,段二狗知道这东西,在京城的时候见过,从西北冒着黑烟拉一堆煤矿,跑的比马还快。他听完,立刻开心的冲着战友们说道。
“看来以后再回来就能坐火车了,再也不用跟上官抵押借马了!”
“那感情好,为了借马我都差点跟几个南方兵打起来,以后要是通了火车,回家就方便多了。”
众人说笑着沿着官道向前而去,看着东边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石头跑到段二狗跟前说话。
“表哥,快到家了,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你老姑看见你指定高兴。”
“不用了,你老舅在家肯定着急了,过两天我拎着东西去,你小子怎么想的,结婚不?”
一提这个石头就耷拉脑袋,郁闷的开口。
“表哥,我还是想找个咱们这里的,不过上次王爷说的,你说我们到底置不置地,这都两年多了!”
一旁的众人一听他俩聊这个,都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段二狗,众人都勒住马。段二狗看看所有人,都是自己和表弟喊来的老乡,心中有些感慨。
“行了,先回家吧,二壮你也听你爹娘的,先结婚,至于置地,你们要是信王爷的,就再等等。前次我听王爷原来身边的那个护卫,现在做统领的张大宝说了一句,说是明年要打草原,后年去南边好地方,能买好地种。我觉得王爷不会骗咱们,咱们再等等,这消息你们也别乱跟家里说,问就说看不上家里的地,等着过一两年跟着王爷去就藩的地方买地。”
一听这个,大家都点头开心的答应,众人再次拍马向着家而去。
路上,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开队伍,回到自己的村庄,短短十里路,人群已经散去大半!前边不远处,一个村庄,石头跟表哥告别。
“哥,这两天有空一定来啊!”
“放心吧,我肯定来,还得看我姑呢,再说你小子结婚我这做哥的也得上桌喝几杯。”
“那是,行,哥,二壮,你俩慢点,改天见,二壮你结婚也通知我一声。”
三人告别,段二狗领着同村的二壮向着前边不远处的村庄而去,下午的阳光正好,照着俩人的脸庞红彤彤的。
村里的狗和孩子最先发现了俩人,一个小男孩满身是土的率先看见了段二狗,立刻从一旁的大树上爬了下来,跑着向村里喊道。
“二狗叔和二壮叔回来了,娘,俺二狗叔回来了,爷,奶,爹,二狗叔回来了!”
他跑着率先冲进了村口的一户大院,院子里正在干活的爷俩一愣,然后齐齐起身出门,段二狗和二壮俩人正牵着马向着这边走来,阳光下,肩上的军章闪闪发光。
晚上,吃着嫂子和自己母亲做的菜,就着大馒头,段二狗不停的感慨,真好吃。
大家都笑呵呵的看着他,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
吃罢饭,大侄子拿着段二狗给他从京城里带的玩具和糖果开心的和村里小伙伴炫耀去了,爷三个去了村长家,段家村村长也是族长,到了地方,二壮父子也在,村长女人乐呵呵给众人倒茶。
“二狗听二壮说你又升官了,干的不赖!”
“三爷,小官,也是我当兵时间久了。”
一旁的村长女人拿来一大堆大枣,笑呵呵的放在簸箩里搁在桌子上,开口说道。
“哎哟,二狗说啥呢!我可听二壮说了,你可管着几百人呢!级别快赶上县太爷了,你还谦虚上了。来吃枣,今年新枣,甜的很!”
众人又各自说笑了一会儿,话进入正题。村长率先吧嗒着旱烟开口,眉头紧锁。
“本来你俩回来我们都不知道,不过你俩回来的正好,咱们段家村这次也让那狗官看看,咱不是没人,二狗爹你跟二狗说了没?”
段二狗看向父亲,他只以为是来族长这里说会儿话,没想到有事,见他父亲摇头,村长叹口气出声。
“二狗,这次得你出面,咱们商河这里刚来个新县令,原先没啥,这次竟然突然通知多收三成秋税,原本我们都准备交了。可是前边张地主家的小儿子从济南府回来,说是朝廷今年秋税是减半收,最近这几天我们几个村都在串联,准备弄狗日的!你回来正好,我听二壮说邻村你的兵也都回来了,正好带上家伙咱们去商河把那狗日的绑了,拿着大诰送去京城,你们兵娃子没人敢拦,比我们强。”
段二狗愣了,想了想开口说道。
“三爷,会不会其中有误会,要不等等我去县城问问。”
“问个屁!咋,当了官你小子也变坏了?就问你干不干吧?”
段二狗不敢犟嘴,看看二壮依旧耷拉着脑袋,叹口气开口。
“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这样,明日我领着二壮去趟济南府军营,让那边的文书大人帮忙问问,要是真的这事儿好办,可是要是假的,万一那张地主故意说假话。三爷,这事儿可是造反啊!”
一听造反俩字,老村长一愣,明显有些害怕,顿时答应了他。几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家睡觉。路上段二狗就在琢磨,这些年他在军中虽然待的久,可是平日的文化课可没白上,他知道大诰这玩意儿是太祖爷的东西,可管不上如今的永乐爷。再说这玩意儿名不正言不顺,要是真的是这县令乱伸手,他有的是办法收拾。
夜里,院子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然后是拍门声,段二狗立刻拿着刀起身,第一个走到窗边,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
“二狗哥,快起来,出事了!”
一听,原来是表弟石头的声音,他心中咯噔一声,他爹和他哥拿着油灯开了门,石头浑身是汗的冲着他们打过招呼,拉着段二狗说道。
“二狗哥,王家村的王老蔫领着他们村的人天亮要去县城,刚才来了我们村喊我,我一听就不对劲,赶紧来找你,这要出了事可咋办!”
段二狗一听这个,立刻让他爹给他马上套子,快速的穿衣服,对着石头吩咐道。
“你去后街喊下二壮,赶紧跟着我一起去,这事儿要闹大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石头喝了一口水,顾不得别的,出门骑着马去后街寻二壮,不久之后,三人骑马向着西边王家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