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倒计时,黄品洁还是舍不得,这世间有诸般苦,也有诸多乐。
一切都将成空,黄品洁只得从容不迫。
黄品洁的衰败来的非常快,她察觉到的一瞬间,便把身后事做了决定,她吃力的解开了乌不语的奴印,跟他说:“姬壮这小家伙以后就交给你了。”
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她叫姬二喊了红向晚过来道:“我要撑不住了,你给我通行证,让乌不语去玉虚宫把山中锋带来。”
又对屋内的一众说道:“我死后,内丹归山中锋,这是说好的;清清,你来。”
黄品洁看着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狐,将一个满满实实的纳袋系在她的脖子上。
借着这光儿,迅速将一枚纳戒按入孤清清的嘴里,道:“等山中锋来了,我让他拿了内丹,便迅速将我这能用的都给你,虽然没法恢复你的资质,但总比现在好。
好孩子,以后,替我去多看看。”
她俩伏在一起喃喃地说了好些话,黄品洁让孤清清以后要将姬容和姬壮当自己的弟妹,好生待着,孤清清直点头,泣不成声。
“红向晚,山中锋事了,你就自行来拿我的原尾吧。
虽然我不看好你,但只要你还活着,在儋州这地界,我这几个崽子,你都得给我罩好了。”
红向晚抱拳道:“多谢成全,必不负所托。”
红向晚给乌不语拿来了飞行调令,又给他备了助飞的云彩与充足的粮资。
姬二日夜守着黄品洁,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某天黎明破晓,黄品洁为了压制灵气从内丹中逸散,疼的死去活来时,姬二突然上前抱住黄品洁说:“姐姐,我们想跟你走。”
黄品洁低声问:“你也走,两个小的怎么办?”
姬二说了这句,仿佛如释重负,她道:“姐姐,咱们野兽成灵,谁不是天生地长,靠着自己摸索来的,我能教的都教了。
姐姐,你看我和青石也这般老了,比你多活不了几天了,
儋州荒苦,与其拖着残躯浪费灵晶,我们还不如就跟着姐姐一起去算了。”
黄品洁沉默了一会,说:“好,我再安排。”
姬二和青石其实同自己一样,都很老了。
作为幻化期的小妖,活了100多年,是够本了。
她当即又召了乌不语和孤清清过来,二狐一鸟聊了很久。
第二天,姬二定定地一眼不错的看了姬容和姬壮好久,才掏出四个纳袋来,给姬容和姬壮一鸟系了两个,告诉他们口诀和使用方法。
青石则把自己身上艳丽的羽毛啄下,分别插在姬容和姬壮的身上。
姬容的直觉很不好,姬壮惊的哇哇大哭。
但是之后姬二和青石便不理他们了。
三天后,山中锋一手挥着一面帕子,一手抓着乌不语,风尘仆仆的赶来。
一进门就咧着嘴笑,偏又干嚎着道:“黄大啊,你怎么就要死了,我不急!你对我真好,快死了也还记得欠我的内丹。”
黄品洁不客气的朝山中锋要了一颗正常的锁气丹吃了,精神大好了些。
“山中锋,老娘叫黄品洁!”说罢便把自己的要求给山中锋说了,她吃力的掏出了一个纳袋交给山中锋,山中锋往纳袋里头扫了一眼,直点头。
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获得的玄灵期内丹,好说话的很。
黄品洁看着他那傻样,心想怎么能让傻子这么快乐,忍不住怀旧道:“山中锋,你这该死的炼丹术,老娘认识你这么久,今天才吃到一粒好丹药,还不是你炼得,不值啊。”
“开始吧!”
太阳渐渐西沉,月儿爬上高空。
黄品洁对月长啸,吐出莹莹发光、布满裂痕的内丹,内丹被月光倾泻,好看的紧。
黄品洁掐动法诀,化出天人身,一字一句的念着山中锋给的法门「馈解」:“……以我之身,馈于天地有缘之众生,以我之法门,补她身之缺憾……妙哉。”
伴随最后一声结束,黄品洁面容安详,回归兽身,坐化了。
山中锋在黄品洁断气的那一瞬,快速打出手印,将内丹封印于宝匼中,
又隔空提起狐清清,将黄品洁之眼,脚,一切可用的器官与法尾精华注入孤清清体内,想了想,又心痛的摸出两粒巩固丹,喂了孤清清。
姬容看着山中锋拿出来的那两颗丹一大一小,很是不像同一个品种。
待做完这一切,红向晚看着才死去不会再睁眼的黄品洁,感受到自身与她的羁绊终于散去,她利落的挥剑将黄品洁的原尾割了来。
红向晚将这尾握在爪中,气息便开始紊乱起来,她疯癫了一样挥舞着六条尾巴,直直的撞倒一堵墙飞了出去,一阵乒乒乓乓,把不少楼阁撞的稀烂,她消失不见了。
山中锋自觉任务完成,捧着装有黄品洁内丹的盒子,又哭又笑。
收了之前给黄品洁的笼子,山中锋往姬容和姬壮怀里各丢了一块质地温硬的木头:“崽子们,这玄还木里封印了我的气息,打了我玉虚峰坤丹房的标记,可助你们日常行走便利。
若是有不认这牌、硬要砍你们的家伙,你们飞入玉虚峰3千里内,将灵力注入此牌中,我便能感应到,自会前来相助。”
说罢,把盒子装进袖中,挥动帕子,帕子飘在空中,飞速变大,山中锋跃上帕子,往玉虚峰去。
玄灵境黄品洁的一身修为精华基本在这内丹中,这内丹糅合了毒,法,力三道,是十分珍贵难得的宝材,他要赶回去炼丹。
随着红向晚的剑落,黄品洁剩余的皮毛缓缓的沙化,无风自散了。
姬容和姬壮想去收尸,却连灰都没拾得一把,哭得更加伤心了。
却见后头的姬二和青石一动也不动,姬容和姬壮去拉他们的父母,才一触碰,姬二和青石便同黄品洁一般散掉了。
原来黄品洁念咒时,他们也跟着念,一块儿去了。
一天痛失长辈的姬容和姬壮麻木又茫然。
好在还有一个乌不语,他年纪最长,见惯了生死,他将被续上了经络、已经昏迷的孤清清放在垫子上,守着麻木哭泣的姬容和姬壮。
整个玉容馆随着红向晚疯癫的出走,隐隐出现乱势。
乌不语虽老,却依然是货真价实的玄灵境妖修,那些探头探脑的侍者被乌不语的气息所慑,倒不敢进来,也还不敢克扣饮食。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红向晚突然发疯出走,必然会引起辖下众修的混乱。
姬容姬壮哭累了,呆在那里,不吃也不喝,乌不语便把食物收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姬容和姬壮才勉强吃了些东西,乌不语叫他们恢复体力,玉容馆乱起来了,他们要趁乱逃走。
傍晚,侍者也不见再送吃的来,乌不语把孤清清和冯清叨上自己的背,用羽毛盖好,然后带着缓了一下午的姬容和姬壮,往外跑。
一出院子,果见玉容馆混乱不已,红向晚撞碎了不少楼阁,毁了不知多少修者的雅事。
今日,来算账的,看戏的,争玉容馆这生意归属权的,乌泱泱的都挤在门口,
玉容馆内的管事们焦头烂额,既要防备心图不轨的侍从们携宝出逃,又要应付外头水泄不通的各路修者。
乌不语眼珠一转,立马装作来看戏的老妖头,让姬容装作姬壮的侍从,大摇大摆的凑到一堆修者中,探头探脑。
那被挤的狗修士极为不耐,他是来为自家老大探路的,抬头一看竟是一只与自己修为相当的老鸟,便不客气的指着乌不语说:“老家伙,看什么看,看热闹去那边!”
乌不语好声好气的说:“得罪得罪。”便带着姬壮和姬容往那狗修指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竟无阻拦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