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宴清的话犹如平地惊雷,惊得大管事差点坐到地上去。
褚家大娘子更是满脸惊愕:“我……怎么会杀我丈夫?”
她抬起袖子捂住眼睛就哭出了声:“我们结发二十载,纵是再不好,也还有生了两个子女的情谊。我杀他,如何面对我的儿女?”
褚家大娘子哀哀戚戚,语气也是委屈得不行。
大管事也开口替自家主母说话:“是啊,大娘子和大郎君虽然……但大娘子对大郎君是一心一意的。”
柴宴清淡淡道:“是吗?清修是心甘情愿的吗?多年来甚至连女儿都不能时常见到,也是心甘情愿?还有家产。大娘子,你是独女,你们家的生意也融进了褚家。这些年,褚大郎君没少将这些生意分给冯三郎。”
“这,也是心甘情愿的吗?”柴宴清看住褚家大娘子,语气微冷:“出嫁之前,你曾还有个表兄对你痴心一片。只是你最后却选了褚家大郎君。”
“他到底是如何让你动心的?”
“你本来也挺能干的。可这些年,反而处处都不顺心。”
褚家大娘子不哭了,皱眉,微微有些不悦,最后却垂下眼眸,冷淡道:“我不明白柴少卿在说什么。我们夫妻之间挺好的。”
柴宴清笑了,语气反而更笃定:“一个拿着你儿女威胁你,设计你和人偷情的丈夫……你想骗谁呢?”
褚家大娘子猛地抬头,看住了柴宴清。
柴宴清气定神闲:“要我说出那个人是谁吗?”
褚家大娘子脸上的颜色仿佛被褪尽了。
祝宁的人脑子里,却猛地跳出来一个人。她缓缓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么狗血的吗?
柴宴清没有出声,只是盯着褚家大娘子,甚至面上露出些许不忍:“真的要我说出来?”
褚家大娘子忽的笑出了声。
然后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前仰后合,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癫狂来。
这副样子,比之前更像疯了。
大管事一天之内听到这么多的东西,简直是整个人都木了,但他还是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去。
褚家大娘子最后笑出了眼泪来。
随后,她大大方方看柴宴清,轻声道:“走吧,坐下说。”
褚家大娘子看了一眼大管事:“去准备茶水点心,招待客人。其他人不许进来打扰。”
大管事忙应一声,赶紧就带着其他人退远了。
至于祝宁他们,就跟着褚家大娘子进了屋。
褚家大娘子坐在了主位上。
神态舒展,落落大方——比起之前,总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祝宁总觉得,这才应该是褚家大娘子本来的性情。
因为太自然了。
一点儿也没有造作和伪装。
褚家大娘子请众人也坐下后,便笑了笑:“这样荒诞的事情,柴少卿也真敢瞎说。”
柴宴清却神色平静:“冯三郎死了 ,我们将他查得很清楚。他和褚大郎到底做过什么,我们会不知吗?罗娘子说,很感激你。”
褚家大娘子一愣,随后笑笑:“我本姓孙,你们叫我孙大娘子吧。”
柴宴清从善如流改口:“孙大娘子。”
孙大娘子神色舒展:“还是听人叫这个习惯些。柴少卿,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杀人的。他虽然算计我,但他毕竟是我儿女的父亲。”
“他也没有别的孩子,将来褚家所有的家业,也是他们的。”
柴宴清笑笑:“是吗?你和罗娘子虽然关系好,可却未必有结亲的想法。对吧?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冯三郎已死,你却还要杀了褚大郎。”
孙大娘子笑笑:“我说了,我没有杀人。柴少卿如果有证据,这会儿就该抓人了。”
那样子,没有之前半点的模样。
柴宴清看住孙大娘子,面上浅笑一直未曾消退,而且始终是从容不迫:“那我给孙大娘子讲个故事吧。”
孙大娘子纹丝不动:“愿闻其详。”
“从前有一个富商,他家中只有独女。他因身体不好,所以他的女儿早早开始打理生意。是位十分能干的小娘子。她到了婚嫁的年岁,便开始寻找合适的夫婿。她遇到了一个极深情的富商之子。”
“于是他们二人成了婚。两家生意也合为一家。最初,富商之女还能掌管自家生意,可怀孕生子,却让她不得不暂且在后宅。等儿子稍微大了一些,她发现丈夫外头有了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甚至,她的丈夫还带着那个男人一起做生意。她心中不快,少不得要闹。可却因此反而和丈夫越来越不合。”
“直到有一天。她想和离。”
“可没想到,有一天她昏睡不起,醒来时候,却是被丈夫抓奸在床。”
“她气愤不已,索性提出和离。丈夫却告诉她,和离就将一切事情公之于众。到时候儿子也不会让她带走,反而会憎恨她。”
“她犹豫了。但更可怕的是,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丈夫的,还是另外一个人的。”
“但她的丈夫却笃定,那是奸夫的。他用这个孩子再次威胁你。要么打胎后被休,要么就乖乖待在后宅,别管他的闲事。”
“那富商之女无奈之下,只能妥协。这一妥协,就是十几年。为了拿捏住她。丈夫处处防备她,不给她任何机会。并且一直把她关在道观里清修。”
“她知道,她的下场,就是丈夫那个相好妻子的下场。所以,她还是提醒了那位妻子。”
“有一天,丈夫和那个相好分崩离析。她的丈夫开始做些违法的事情。犹如疯了。长此以往,必定会影响家中生意。甚至牵连她的儿子。”
“于是,她动了杀心。”
柴宴清看着孙大娘子停下来。
孙大娘子神色不改,轻声追问:“然后呢?她杀了自己的丈夫吗?”
柴宴清摇头:“不,那位相好死了。”
孙大娘子若有所思,随后道:“那富商之女就不必杀人了。毕竟,一切的根源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柴宴清轻叹:“孙大娘子错了。一切的根源,难道不是那位丈夫吗?没了一个相好,或许以后还会有别的。毕竟,狗怎么改得了吃屎呢?况且,儿子羽翼已经丰满了——”
“杀了丈夫,便能拿回一切。从此之后,还能自由自在。”
孙大娘子嗤笑一声:“可如此也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柴宴清颔首:“所以我也在想,为何这位富商之女,一定要杀了自己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