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好。”林泽枫掐诀道。
月下涧先祖参悟的阵法有三百六十个点位,上万种连接顺序都各有用途。
寻常弟子要在一堆点位里分辨出效用还得回忆顺序时,若非特别熟练,经常在用,都做不到在五秒之内开阵。
月下涧现任长公子可谓是除了参悟三百六十个阵法点位的先祖外前无古人般的存在。
两秒是连接陨身阵法十三个点位需要花费的时间,还不是他的上限。
他是在已存里让人望尘莫及,林泽依则是开创性探索出符阵结合的第一人。
“可惜二哥不在,很多符只有他会,画的也快,不然对点辅息后这个阵法的威力还能更甚些。”
朱砂鲜红,林泽依迅速判断点位,打去四张功效不同的符箓。
浑身长毛还满口尖牙的锯齿猿群起而攻,包围圈里的三色弟子服松散着围圈相靠,面对外侧。
疾风呼啸,来自四面八方的吼声哀恸,令人心惊肉跳。
锯齿猿猴顶三个成年男子那般高大,又生得凶悍狰狞,不知道吓破了多少人的胆。
可在一阵阵因猿群靠近而生出的地动山摇里,却无人有惧色。
不知道是哪一只猿猴率先越过安全线,隐匿的大阵亮起,开始收绞。
宣告时间已至的大阵也突然出现成型。
最后时刻,只一道亮眼金光,便有着一道破风声响融入这片地界里的嘈杂。
耀眼的金色划破月夜。
弟子观赛区。
“最外面指挥猿群的锯齿猿首领怎么倒了?”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个东西贯穿了它!不过消失了。”
“不可能吧,锯齿猿皮硬如铁,首领更是金刚不坏,想破开一点皮肉都难,还贯穿……”
随着五人小队被平安传送出来,联通的水镜显示出的团体积分又狠狠翻了一波。
抓住自己差点落地的发带,君子言奇道:
“打几个锯齿猿居然能有这么多积分?”
“或许吧。”林泽枫说完还淡淡瞥了江秋雨一眼。
那道混乱里的金光,来自一把金色的箭矢。有人在瞬息瞄准射出,又极快收了手。
他们专心对外,没有多余心神去注意。场面又太过混乱,各种法术灵流光芒交错,也难以去辨别。
思及此,长公子不无感慨着:
羽剑宗又出了一位可媲美玄泽长老年少时期的夺目天骄。
——流萤真人一脉的弟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耀目。
出阵口处接连有不少小队被传送过来。脚下这片土地原也不冷清,现在更是热闹无比。
一流光翎羽的清隽身影遥遥立着,与身边路过的见礼弟子一一回礼。
五人各又说了几句话,便也纷纷散了。
“师兄等了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江秋雨一过来,柳越莫名其妙生出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甚了。
“没有多久。”柳越与他并排而走,“子空间的伤带不出来,但我旁观全程,发现你确实收敛了很多。”
略微颔首后,师弟又沉默起来。
周围喧闹,他们二人在一大片言语洪流中硬生生开出一片清静,双双静了好半晌。
“师兄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次次都来接我。”
这话柳越不想回答,便问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您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江秋雨目视前方,微微出神。
而柳越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一个“您”上。
您?
似乎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停下步子。因为平日里他们二人的步调向来一致,江秋雨也习惯性跟着停下步子。
对待长辈或者尊敬的人用“您”好像并无不可。
他将这霄狸崽子教养长大,可谓尽心尽力全心相护,也确实当得上一声“您”。
但尊重过了头,就会无法避免地产生出一段微妙距离。
“你今日心情不好?”
柳越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是有些,师兄,我们回去吧。”江秋雨没有否认。
说完,他就迈开步子走在了前面。发带微扬,少年如风,轻而易举就能远去。
红尘世广,喧嚣无边,那被柳越领着入世的少年,终于自如融入了尘世间。
可是,并排无人,他的师弟似乎也不打算停下来等自己过去。
江秋雨,你可真是行。
日日的形影不离成了习惯,慢慢的也会被潜意识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微不可察的苦涩泛了出来。但柳越除了微微感到怪异与百思不得其解之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烦闷。
他站在原处看着师弟背影渐远,一时恼怒,居然背身朝着反方向走了。他甚至连去哪里都还没想好。
好幼稚。
自己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年过半百的岁数,怎么还会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柳越甩甩头,被自己的举动无语住了。
反正有些累,还是回首徒别居休息一会儿比较好。
刚巧前路是一个圆盘形状的造景,柳越便绕着圆盘拐回了要去首徒别居的方向。
平日里自家孩子忙,不在身边就算了,一个人要走很长一段回家路而已,发会呆就到了。
今天江秋雨明明在,明明还与他并排走了一段路。
穿过竹林,趟过溪流,踩上长满青苔的石板,再往前面就是花树林。
他发呆,对着地上形单影只的那个剪影出神。
回想起方才同行时的谈话。
柳越喃喃自语:“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这一抬眼,四处一看。
师弟现在不在他身边,却又仿佛无处不在。
竹林里,自己曾经手把手教导自家孩子刺枝斩叶。
路过溪流时,某位童心未泯的大师兄曾经捧起一汪清水就去偷袭自己师弟,最后两人干脆打起水仗。
石板上柳越有次没注意,差点滑倒,是江秋雨及时扶住他。
……
心中清楚自己未来一定会慢慢退出江秋雨的生活,但柳越估算的是要至少在遇见姬红缨之后。
这霄狸崽子怎么现在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直让人措手不及。
“绕着你太久,你原来也会嫌烦吗?”
四周花树掩映,落红化泥又润泽大地。柳越拨开拦路花枝,好像又看见那惊艳少年晃荡着双腿坐在花树粗枝上对着自己笑。
回忆里的江秋雨舒展眉目,现实里的柳越却蹙眉缓步,长长叹出一口气。
回家的路上满是相处时的点滴回忆,首徒别居就更是寸寸有故事,柳越又不想回去了。
自己入睡的那间居所屋舍,一应俱全的取暖设施他可从来都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江秋雨常常会来,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懒得穿过回廊从连接月亮门的小径回去,要在他这边睡下。
这一脉灵修古氏族几百年无新生男孩。
因此,族中女子与外姓结亲时多是聘儿郎回自家家门,如此也好将女儿留在家族教养,保留柳姓。
他是家里近几辈唯一的儿郎,父亲是一位书香门第的公子,但柳越这位生父不愿意入赘,便早就已经与柳越的母亲断了联系。
年纪尚小时,柳越问阿娘关于生父的事情,阿娘都闭口不谈,后来柳越长大了,听说了些只言片语,也不打算问了。
有姐姐,有妹妹,但就是无缘有个弟弟。与女儿们相处同与弟弟相处总归是不同的。
怎么敬爱姐姐,逗姐姐们开心,怎么关照妹妹,给妹妹们解惑帮忙……柳越只熟悉这些。
如何与同性别的朋友相处他知道,但怎么样与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江秋雨相处才算正常,他其实不太知道。
他们在外面的部分言行举止会让人觉得格外亲密,但其实与在首徒别居的相处比起来只能是九牛一毛。
是江秋雨告诉他。
【秋雨与师兄相伴不离,本就早已交心熟稔,日常如此也并无不妥。】
【旁人会觉得过于亲密,只是情谊还不及如此深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