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表了忠心,无心皇位。
几年光阴,谈笑自若间已经足够他将其他皇兄皇弟陆续推下高台。
鹤云模样的太子倚汉白玉柱而立楼台,向下眺望出了神。
太子洗马长唤他不得回应,不得已手放肩膀微微晃他。
洗马语气中已显出慌张:
“太子、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您还好吗?”
他仍旧偏头眺望下方,好在还是回了些神,询问洗马道:
“那片冰湖玉莲台上……是哪家贵女?”
太子洗马顺着他的目光也向下眺望。
冰封住了整片湖面,纯白睡莲被提前催放。
它们舒展着瓣儿,吐着金黄的蕊,被封在最靠近顶层冰面的位置。
芦苇群风过摇曳,冬日里色泽灿然,好似金缕舞衣的女郎在尽心尽力地伴舞
——为那红玉莲台之上挥袖而舞的霓裳仙子伴舞。
乌发柔抚清风,及腰之长铺展随律秀逸同舞。
舞衣裙带蹁跹,人比红莲惊艳,惹人叹服心醉。
终是扰了太子心房,也乱了鹤云清净。
红莲玉台上那位临凡仙子……是他的小恩人。
——是余槿昔。
太子洗马略松一口气:
嗨——还当是什么呢。
是注定的姻缘啊!
洗马神色忽地让人看不懂,凑近太子,嬉皮笑脸道:
“那位娘子可是世家千金中的舞之魁首,是今年的红莲圣女!”
太子目光未离,仙姿不断,他还舍不得离开分毫,又问道:
“那关于这位娘子,你可听闻过她的闺名?”
太子待人宽和,四下无人时,洗马也敢放胆。
太子洗马握拳掩唇,故作高深回道:
“那便是夜大人家的嫡长女,芳名嘛……好像叫——裳悦。”
话锋一转,洗马又凑近附耳低声道:“殿下,您这是看上啦?”
美人冰池踩莲而舞,自然惹人倾心,但非要把话说得……
闻言,太子白皙面皮慢慢变深了颜色,好似涂了嫣红花汁。
他顿时慌了手脚,转头看向洗马,责备有之无措更多地开口道:
“你休要乱说,这、这可不是玩笑事。”
还不知道,夜大人家的娘子有无婚配。
心中又有无心仪郎君。
横刀夺爱这件事,他可不会去干。
婚配嫁娶,除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明确心意是其一,女娘那边的意愿也应当是重要事。
谁知这洗马嬉笑更甚,又凑近太子附耳低声道:
“夜小娘子的确有一婚约,甚至听府中下人流出的闲谈里可明确推知,夜小姐她一直对这位未来郎主心存憧憬……”
是吗,原来已经有婚约了。
未等太子怅惘,洗马立马道:
“下官听见宫中小德子那一伙子说啊……说那位夜家的千金,是君上内定的……”
“什么?”
“内定给您的发妻!是您未来的元配太子妃!”
“你!就同他们胡闹!”
太子抬手欲“教训”洗马,结果被洗马闪身一躲,逃也似的跑开了。
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道:
“殿下!下官说真的!之前怕您不喜,不过现在嘛……”
洗马没有说完,只留下一串串嘿嘿笑音。
太子殿下平日里就爱研书练箭,别说貌美侍妾,太子身边连个漂亮丫鬟都没有……
这样的太子殿下,还是为一人而动了心。
洗马真心替自家殿下高兴。
本来都怕哪天太子想不开,要遁入空门了。
太子见洗马远去背影,呆滞半分又转回头,小心翼翼向下望去。
莲台之上起舞的仙子在侍女搀扶下踩着花阶下红玉莲台,她赤足脚踝处是一圈银镯,悬着红莲铃,步步带响。
夜小娘子舞动中神圣只可远观,下了台表情灵动鲜活,倒没有那么不可接近了。
鹤云看见的,是他的小恩人一如往昔拈着糕点吃得开心。
这副熟悉的贪吃模样虽不及起舞时的仙气飘然,但鹤云看在眼里,太子也看在眼里。
他们都觉得——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那时的太子,看着自己未来的发妻陡然从优雅高贵的圣女转向不顾侍女提醒注意仪态的贪吃少女……他就是这样的想法。
可爱。
夜小娘子吃完一个又拿一个,还一本正经地说:
“反正四下无人,不怕的!”
四下的确无人,可高楼远处一直立着一人。
小娘子没看见,余槿昔却看见了
——是鹤云,是他在那处。
好神奇,夜小娘子的欢欣好神奇,她的自信张扬好神奇……
她的一切情绪都好神奇!
原来吃喜欢的糕点真的会喜悦,原来喜悦是这种感觉!
与平日里余槿昔装出来的不一样,这样才自然。
太子那处还恍若梦中,这位娘子……真的会成为他的发妻?
祭神节将至,被选为红莲圣女的小娘子练舞到云霞染金泼红,太子居然就以这样的方式陪她到日落。
莲台上,她一舞倾城。
楼台上,他心驰神往。
年少思慕最是难忘,日后多少的疼爱忍让其实都逃不开这一日。
这初见一日,那初看一眼,便是一生的哗然入心。
太子记了一辈子。
…………
“江期安,你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起开!”
江澜被束缚双手双脚,人也被牢牢按在床上,还是以这种……奇怪的姿势。
清者自清,小太子才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说:
“你乖一点不要乱动,对谁都好!”
江澜被送来作为质子,身边其实是带了个贴身扈从。
不过人现在被太子的贴身侍卫横剑拦在外面,听见里处声响也只能干着急。
右拳捶着左掌绕着门前那片走了一圈又一圈,扈从几欲跳脚:
“德子哥,您看……两位殿下相识至今,你我二人也算是老朋友了,您就不能……”
德子斩钉截铁:“不能。”
扈从: “……”
还真是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这里面,到底都是在干嘛啊……
胡乱缠上的破布条被扒了个精光。
江期安打开储物香囊翻找出皇室专供的涂抹膏药,一一抹过伤处,再慢慢揉进皮肤里层。
柳越: “……”
麻了,看来回忆套的那个回忆结束了。
真的麻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场面。
————小剧场
亲娘:越哥儿,你要不猜测一下你接下来还能经历什么回忆?
柳越:心累,勿扰,我已经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