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这可就难办了。
人家工地也是倒霉,因为他,或许还被无辜耽误工期,老板大概率不会负责梅正的医疗费。
梅玥君心里倒是并没有多关心梅正的死活。
活过一世的她,对于那种人,真的已经没有过多的同情心施舍出来。
这世间苦难者众多,有些苦难或许是环境、别人造成的,可还有绝大部分的人,他们的苦难,都是自己造成的。
梅正就是后者。
在她的记忆里,梅正从来就是她们梅家庄不学无术,好逸恶劳的代名词。
他们村上哪家大人教育小孩,不是拿那梅正做反面教材。
他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没给那个家遮风挡雨过,反之,那个家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就是苦了梅丽芬了。
从小死了母亲,现在,父亲又这个样子。还真不如当初就跟着弟弟一起被那外婆家接走。
梅玥君没有心情再吃饭,也不知道梅丽芬今天晚上怎么熬过去。
“妈,丽芬也跟着去了县里的医院了吗?”梅玥君问道。
“她去了。你爸叫她别去的,她不放心,非要跟着去。”
“那徐正娣呢?”
“她自然是要去的,本来人手就不够,你爸都被喊去了,她作为梅正的老婆,哪能不去。”
梅玥君点点头,这就好。至少有人帮着分担一些,总要好一点。梅丽芬毕竟是个小姑娘,没经历过事。
只是徐正娣那个人……
本想去陪陪梅丽芬,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想着明日就是清明节了,学校也放假。若她还没回来,她就去县里看她。
梅泉根一直到晚上十来点,才坐着工地上的一辆车回来的。
梅玥君本已经上了床准备休息,听到动静她下了楼来。
秦兰香已经给梅泉根开了门。
“还有吃的吗?”一进门,梅泉根就开口问道。
“有,今天店里还剩一些菜和饭,我就带回来了,就怕你晚上没吃呢,还在锅里温着呢!”
秦兰香一边说,一边开了灶房的门去给梅泉根端吃的。
梅玥君见他爸一身泥灰脏污,便道,“爸,你先把外套换下来吧,我给你打点水洗把脸。”
“好。”梅泉根也嫌弃自己身上脏兮兮的,那是帮着护士往担架上抬梅正时蹭上的。他把外衣脱了扔在脚盆里,又就着梅玥君打来的水洗了把脸和手,才开始吃秦兰香端来的饭菜。
梅泉根狼吞虎咽,定是饿狠了。
等梅泉根吃了半饱之后,梅玥君才开口问,“爸,丽芬她爸咋样了?”
梅泉根摇摇头,“不咋样,医生让手术,他老婆不肯签字,说是要保守治疗。”
梅玥君瞪起眼睛,“为啥不签字?耽误了救治时间怎么办?”
梅泉根大口扒拉了几口饭,边吃边一脸唏嘘道,“也不是那徐正娣存心不给治,哪有那么多钱给他治,我看她那个样子,恨不得梅正死了算了。”
“梅丽芬怎么样?”梅玥君只是放心不下她。
“丽芬丫头也只能守着她爸,她一个孩子,做不了主。这丫头可怜,说她有一千多块钱,可一千多块钱,哪够啊!平时梅正对她不管不顾,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在乎她爸的。”
梅玥君有些神伤,梅正对外人来说,再不好,可对丽芬来说,那是她亲爸呀!
“这手术,就不做了?”梅玥君看向爸爸梅泉根。
梅泉根摇摇头,没说话。
这天晚上,梅玥君望着床顶发呆,好像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人这一辈子,要说快也慢,要说慢,也许明日就没了。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虚的?
留下什么?又带走什么!
混混沌沌的睡着,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梅玥君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她很少能睡到这么晚醒的。两个小的竟也没来闹她起床。
她下了楼,却看见妈妈秦兰香已经坐在门口择菜了。
家里的门上也挂着嫩绿的柳枝条。
一问才想起来清明节家里要祭祖,所以去了早餐店到七点半后,秦兰香就回来了。
于英婶子家昨日就祭过了,她就留在铺子里。
梅玥君注意到妈妈手上正在择的菜,看着有些稀奇,便问道,“妈,你这弄得是什么菜啊?”
秦兰香笑笑,“每年都做一次给你们吃,怎么还不记得啊!”
梅玥君不以为然,撇了撇小嘴,“难怪我不记得,一年才做一次,我哪能记得嘛!”
“ 那今年就好好记一下,这是棉茧头,也就是清明草,也有人喊它鼠曲草,听老人说,这草,驱邪避凶呢!一会儿洗干净,给你们煎菜饼吃。”
一听这名字,梅玥君倒是有些印象了,每年清明节,妈妈好像是都做一种糯米菜饼吃。
但是上一世……
是啊!她想起来了,上一世的这一年,妹妹已经失踪,妈妈成日以泪洗面,天天外出游魂般的寻觅着她的小女儿。清明,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从那年开始,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个清明才会做的饼吧,难怪,她一时没能想得起来。
她看着妈妈的背影,一阵风吹来,院子上空的薄云轻移而去,似曾蒙在她心头的雾霾。
今年的清明节,还似旧年!
“妈”,她快步过去,蹲在妈妈身边,“我帮你弄,今天你教我怎么做这个饼吧!”
秦兰香笑着道,“好!你呀,先学学怎么辨别这个野菜吧!学会了,明儿就有人帮我去野地里挑棉茧头,省得每年都是我一个人挑半天。”
“行呀!明年你叫上我嘛!”
两个人说说笑笑,秦兰香教着梅玥君清洗,焯水,剁碎棉茧头,再用开水调糯米粉,。
剁碎的棉茧头倒入米粉,打两个鸡蛋,少许食盐,鸡精,调匀,揉面。
梅玥君看着原本雪白的米粉渐渐在手里变成了青绿色。
秦兰香和她一起把切好的米粉团做成一个个圆饼,起锅热油,一个个煎。
糯米的香甜混着棉茧头的清香,那叫一个让人食指大动。
这熟悉的味道,让梅玥君感慨万千。
终于,她又吃到清明野菜饼了。
中午炒了祭祖要用的菜,秦兰香准备了好些纸元宝和纸钱。
梅玥君问道,“怎么今年备得好像比往年都多。”
梅泉根笑着道,“你妈说了,你开了两个店,又租了地种树,她要多烧点纸钱给祖宗,让祖宗多多保佑你,让你顺顺利利挣大钱。”
秦兰香点好了蜡烛,嗔怪道,“你俩给我慎言,祖宗面前,不得放肆!好好磕头!”
梅玥君吐了吐舌头,和她爸相视一笑,乖乖烧纸磕头!
磕头的时候,梅玥君狠狠向祖宗许了几个愿。
一愿,家人团圆平安喜乐。
二愿,大哥和自己高考和中考都顺利。
三愿……,梅玥君想了想,那就……与良人终有正果。
吃过午饭,梅玥君特地去梅丽芬家看了一眼。
冷冷清清,人没有回来。
她又跑回家。
秦兰香已经去了店铺,两个孩子也一同去了。
梅玥君吃饭的时候就和爸妈打过招呼,如果梅丽芬今天还没回来,她就去县城看她。
她准备了一些吃的,又拿上一千块钱。这才赶到大路边坐上了去县城的车。
到了县城又转了一次公交,她终于到了梅正被送到的县医院。
走时梅泉根交代了梅正的病房,梅玥君找到病房,正欲敲门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