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仇未澜与顾师言明了自己不打算进入血雾修炼。
散学的时候，顾师单独找他谈了谈。
顾师说，鲛人一族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万一哪天这极爱嫉妒的世人全然知晓你仇未澜在家养了一个他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稀世珍宝，你觉得你自己有能力带着他全身而退吗？
再者，就算你能，那你的父亲母亲呢？
仇未澜沉默。
顾谅看了看他，转过身负手而立，窗外梨花颂雨。
“逐月之征很快就会到来，你觉得你那连个护卫都没有的小院子能挡得住人心险恶吗？能挡得住这世间恶徒的千军万马吗？”
一个莫须有的昆仑墟之力都能引得七大宗门的人合力将顾谅击杀。
更别说是一条毫无战斗力的小呆鱼。
或许仇未澜现在是学堂里的人，也有二十几位少师作保，可是他能一辈子待在学堂吗？
顾谅往后瞥，“若是能，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拦你。”
“因眼前之事，而不看清前路的人，我不屑拦。”
“……”仇未澜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顾谅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忍不住皱眉。
庄师从侧边走过来，默了默，“你话说得太重了些。”
“……”顾谅低下头轻笑，“庄师，你不懂。”
庄师问，“你真觉得他会改变想法？”
“会。”
庄师也笑了，“真是不知道你如何会这般笃定。”
“不阅世情，终难悟道，我只是将人性摆到了他面前，信不信就看他自己了，他要是有那个信心就绝不会回头……”
庄师接下他后面的话，“他要是没有呢？”
“我要的就是他没有信心。”
庄师曾问过他，问他担心路堪言吗。
顾谅摇了摇头。
庄师说，“你什么时候也会骗自己了。”
世间有人为功名利禄执迷白首，有人深陷爱恨情仇执念不休。
顾谅说，“我不过一个俗人，还不能骗人了？更何况骗的还是我自己。”
或许是因为仇未澜跟上三域没有关系，平庸却遇上了别人垂涎三尺的珍宝。
再加上崔来英命格之变，顾谅必须对这些人的每一步谨慎做出调整。
他只不过是希望他的阿崽能“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阿崽前世完全掌握镜裂只花费了两月光阴。
今世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呢。
三日后。
仇未澜带着小呆鱼来了学堂，裴枝了穿着白色长衫，银粉色的尾鳍露在外面。
待在他怀里不哭不闹但眼眶却是红肿的小呆鱼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都知道仇未澜家里有条鲛人，但从来不会对外说，即便是楚京漾也从未向家里人提及过鲛人之事。
段离跟岐不要受庄师邀请今日也到了学堂。
而段离一见到仇未澜怀里的鲛人眼睛都直了。
药材！全是药材！
岐不要咳了一声，“你口水收着点，那是人家的。”
段离差点就从轮椅上跳起来了，压根冷静不了一点。
“那他妈是上古黄金时代的鲛人族啊！你连他身上的一根毛都比不上！还跟我扯什么人家不人家的！！就，头一次见到传闻中浑身上下都是宝的异兽，你们都不震惊一下的吗？”
“……”
这安州学堂还真是卧虎藏龙。
岐不要顿时翻了个白眼，跟他实在没话说。
仇未澜走上前，怀里的小呆鱼好像是哭得睡着了，他满眼疲惫，“顾师，我……”
“你给他下药了？”
“一点点。”
“……”顾谅迟早要强制改掉这群小崽子动不动就给人下药的行为。
“……”仇未澜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可是他这三日不管怎么说怎么做小呆鱼都会哭。
直到小呆鱼的瞳色明显变浅，仇未澜没办法，想放弃进入镜裂。
可是母亲瞧出来他的想法，半夜拿了两壶酒来跟他谈心。
“澜儿，枝枝他不懂，你便不能依着他，你跟他确实该分开一阵，万一以后你们因为对彼此的过度依赖而出了什么事，我跟你爹该怎么办？”
仇未澜精准地在母亲的话语中捕捉到什么，他移开视线，“是他依赖我，不是我依赖他。”
仇母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她的语气重了些，“澜儿，枝枝再依赖你也不过是因为他小，他不懂，但是他不懂你懂。”
“……”被母亲戳中心事的仇未澜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澜儿，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母亲都支持你，但你心里要清楚，究竟是他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他。”
仇母无奈，这辈子怕是没办法抱孙子了。
没事，这辈子不行那就等下辈子嘛。
反正做人嘛，眼睛一睁一闭就没了。
她早前就跟自己的丈夫讲过这事，丈夫笑着搂过她的腰，“夫人也看出来了？”
仇母当时是吃惊的。
仇父笑笑，“夫人，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
“你这话说的，你嫌我年老色衰了？”
仇父揉了揉她的腰，“为夫不敢。”
仇未澜到底还是要比路堪言幸运些。
虽然没有强大的靠山作为依仗，但有父母在侧，仇未澜本身就是山。
不怎么颠簸的山。
仇未澜不知道该拿小呆鱼怎么办，关键是小呆鱼瞳色变浅一事让他几乎无所适从。
顾谅挑眉瞧了瞧，心下了然。
指尖一勾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弄了个大水球浮在半空。
路堪言皱眉，拉住他，“顾谅。”
顾谅回握，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是在安抚。
水球渐渐靠近仇未澜，怀里的小呆鱼被吸了进去。
很快小呆鱼就醒了过来，但是他睁开眼的时候突然见到这么多人一下子捂住了脸，鱼尾也随之缩起来。
“wu！”
众人不仅笑他还笑话仇未澜，其实他们老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奈何没找到机会。
“你一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到底是怎么把它养得这么胆小的？！”契春在右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一个邋遢大王是怎么养出来他一个娇娇鲛人小公主的？？？”崔巡在左拍了拍他的肩。
“……”二者夹击，仇未澜选择无动于衷。
“ao！a！”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小呆鱼偷偷观察到这一幕的时候，软软一声。
鱼鳍赫然在水里快速地摇来摇去。
想甩尾过去打跑他们，不想他们碰lanlan。
lanlan，他的！
可水球限制了他的行动，小呆鱼只能趴在水球的边缘朝他们龇牙咧嘴的。
把他们吓跑！
顾谅在一旁偷偷跟阿崽拉着手，身体下意识偏向他，“阿崽，我真后悔今早没有跟你再磨蹭得久些。”
“……”路堪言一想起今早发生的事脸上就漾出了好几波羞意。
顾谅用极轻的嗓音勾他，“阿崽再软些，以后好让我做坏事。”
“……”路堪言被迷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低着头去捏了捏顾谅的指尖。
“这鲛人还会凶人？”岐不要奇道。
段离总爱砸他场子，“你没闻出来一股酸味吗？”
“没有啊？”岐不要还用力嗅了嗅。
“……”没救了。
仇未澜靠近水球，伸手抚着水球里小呆鱼的手，“乖，等我出来就带你回家。”
“wu，bu……”眼泪成珠。
“傻鱼，别哭了，眼睛哭瞎了就看不见我了。”
小呆鱼一下子就闭了嘴。
顾谅的声音忽然悄悄传进裴枝了的耳朵里，也不知道顾谅跟小呆鱼说了什么。
他在水里愣了愣，然后对着仇未澜框框一顿比划。
仇未澜眼底蜜糖肆意，轻声道了个“好”。
众人啧啧两声，这简直没眼看。
血雾开启前，庄师如预想当中的画面开口，“这位小兄弟要不要偷学一下顾师的镜裂？”
岐不要，“？”
关我什么事啊？我就一看戏的。
但是他让我偷学哎？
好刺激！
顾谅：你俩当我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