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虽如此,楚京漾在被顾谅丢出学堂之后走着走着掉进水里差点淹死。
路堪言半夜醒来又想起楚京漾白日里说的话,他眼神阴鸷。
趁着顾谅熟睡的时候走出门发现崔来英几人在院门口站的站蹲的蹲。
似乎早就等他许久。
“出来了出来了,哎你们看,我就说他会半夜行动吧?他个倔驴哪会让人白白污蔑了他的宝贝师尊嘛!肯定想着什么阴招呢!”
崔巡一瞧见路堪言噌的一下站起来蹦蹦跳跳的。
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得瑟劲儿。
路堪言瞥了他们一眼,几人衣服上都微微沾了些秋夜慢雨,发丝被吹乱了些许也不在意。
他问道,“等了多久。”
几人愣了愣,面面相觑。
崔来英挑了挑眉,凑上去想把手搭在他肩上,“不久,都是吃饱了撑的才来的。”
也就等了两个多时辰而已。
路堪言冷冷拍开他的手,漠道,“我没让你们来。”
崔来英耸了耸肩,倒是无所谓,“跟仇未澜打了个赌,赌你今晚会不会出来。”
“……”
“我们赢了赌局,也不算白等。”
“……”
仇未澜不在这,路堪言知道他要陪着他养的那条小娇鱼睡觉。
若是夜里醒来见不到仇未澜,这呆鱼是真的会把自己给哭死。
半步都离不得。
一直以来,路堪言的眼里只看得见顾谅一人,其他人在他眼里就是其他人。
路堪言没问他们赌输了怎么办,他一惯如此。
幸好崔来英他们懂,即便路堪言不用说也能懂。
路堪言一路无言,带着他们溜进楚京漾屋里把人捆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才肯罢休。
舒坦。
路堪言是后半夜回来的,进屋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在顾谅身旁躺下。
被窝除了路堪言睡的位置,其余地方都是凉的。
路堪言表情一时间愣住,继而埋头缩进顾谅怀里。
怀里传来暖意,顾谅的睡眠这几日本就欠佳。
路堪言刚走没几时,他就被噩梦惊醒。
顾谅环住他的腰低头更贴近了些,小声跟他叨叨,腔调里浑然带了几分小委屈。
“去哪了……?”
“揍人。”
然后顺手把他卖了,卖得离顾谅远远的。
既然顾谅想留着楚京漾的命那便留着。
但他能否有命回来就不是他们该上心的事了。
今夜月影无踪,路堪言此刻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睡意。
顾谅愣了愣,突然轻哼两声,想捉弄人的心思一点都不加以遮掩,“阿崽,你待我是真真好。”
“……”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顾谅撂起阿崽的一缕青丝在手指上绕圈,绕了三圈又松开。
顾谅看着默不作声的阿崽, 唇角微扬。
把有些凉意的脚翘起来搭到他腿上,笑逐眼底,“阿崽身上为何总是这般暖和……”
路堪言在被窝里抓住他的脚踝,耳朵煽红,侧目,“你,没正形。”
“阿崽想要什么正形?”
“顾谅,你,不困吗?”
“阿崽是不是嫌为师话多了?”
“没有。”
“我明明是被阿崽吵醒的……”
“……”路堪言说不过的时候就老爱用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瞪着他。
顾谅也有哄他的法子,“阿崽居然瞪我……好凶……”
路堪言被他磨出了脾气,郁闷几时,“那我以后不跟你睡……”
顾谅低笑一声,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故意摸着下巴想了想,“阿崽现在没跟我睡吗?”
此睡非彼睡。
“以后不跟你睡。”路堪言是个纠结鬼,话说出来又急忙想着收回去。
顾谅没接他的话,反而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阿崽现在好像确实没跟我睡过。”
睡在一块可不算是睡过。
“……”
顾谅突然凑近他的耳朵,挑着眉,眼里笑意异常纵容,“阿崽好像还没跟为师同房呢……”
“……”
“寻常夫妻成婚半年都不同房可是会惹人笑话的,阿崽要是——”
“顾谅!”路堪言急惶惶地勾住他的脖子,手臂圈得实在紧实,“不准说……”
“我不,为师就要说。”
“你——”
此时晚风未落,顾谅浅颦笑笑。
“阿崽,相思相望不相亲,为师此生又该为谁春啊~”
“……”
路堪言的脸羞红欲透,过了好一会儿才强硬地转移话题,“睡觉。”
顾谅笑吟吟的,抬起手放在阿崽的腰上,“不睡。”
“为,为何不睡……”
“我想阿崽,想了又想,想了太多次阿崽便睡不着了。”
“……”路堪言胸口微微震动。
不用想,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顾谅等不来路堪言说出些腻人的话,他连日如此,不紧不慢。
顾谅不做阿崽的天,却想要做阿崽的地。
支撑着他,托举着他,予他犹如大地一般的安全感。
只要有足够的底气,阿崽就能在此叵测世间由心而行。
只欲安枕席,说尽相思意。
阿崽又不理人了。
二人睡意依然,半窗残照。
第二日一早进到学堂就听见他们议论纷纷。
顾谅眼巴巴地看着路堪言跟崔来英走了,都没回头看看他。
小没良心的。
结果他们前脚刚走,顾谅后脚一眨眼就跟个猴似的刷的一下蹿了出去。
八卦八卦我来啦!
刚一出门就瞧见昨儿个跟楚京漾一样出言不逊的那几名弟子躲在暗处准备捉弄他。
想让他难堪。
估计还是心里不服。
左右无事,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
对付熊孩子,最通俗的法子那就是打到他服。
秋高气爽时,学堂里如杀猪般的惨叫声连连不断。
学堂里有棵硕大又结实耐用的老梨树,听庄师说此木已经许久不再结果。
可此年春时有弟子眼尖地发现梨树的枝叶处掩着几朵白嫩嫩的小梨花。
顾谅坐在梨树横分出来的枝干上,他一直觉得教训人也是个体力活。
估计是真的累着了,顾谅偏头靠在树上就睡了过去。
路堪言闻讯赶来的时候,正是闹哄哄的一片。
而崔巡老远就看到远处上空有人一蹦一蹦的。
好不欢快。
这看得他也贼想玩玩儿。
可走近后,几声剧烈凄惨的鬼哭狼嚎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高玉响刚开始还觉得挺烦的,出来抬头一瞧便乐了。
“哟,平日里这几位不都是些嚣张的主吗?怎么被人如此对待啊,这谁干的呀,我得去学学。”
旁边的崔来英用手肘碰了碰他,眼神意示他往树上看,心情极度舒适,“你学不来的。”
人家宝贝师尊的活儿,你也想抢?
高玉响刚准备望过去,路堪言一言不发直接擦身路过他们。
看着那道清漠的背影,高玉响怔愣片刻,而后抱胸撞了一下旁边人的肩膀,低声道,“我发现他最近有些奇怪。”
崔来英疑惑看向他,“?”
“他最近听学时动辄走神,上次姜老叫他好几声都没听,
我刚刚去叫人,还没碰到人就反手把我摁在桌上,
想骂人来着,转头一瞧,他眼睛周围有股明显的黑气,眼瞳也红得滴血,
我原本想再瞧仔细些,结果一眨眼就没了,
要不是他松开我时眉眼间还残留着几缕细微的黑气,我就差点以为是我自己眼睛有问题,
现在想想他那眼神,咦,简直恐怖得像是要吃了我似的……”他莫名缩了缩脖子。
听罢,崔来英的眉眼莫名暗怵了几分,“这事儿你暂时不要跟他们说。”
预料之中的事,高玉响一口应下,“行。”
秋间眠,风里醉。
路堪言静悄悄地走到树下,不叫醒他,也不理会那些嘈杂的人声。
他只是守在那,遥遥望着他。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