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烛光渐渐稀少,只有绿叶纷纷,春风呼呼敲打着窗门。
路堪言今夜睡得很好很好。
回来的第二个清早,顾谅亲自将人送去学堂。
之后顾谅找到周麟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学堂附近帮忙置办一套小院。
周麟没有收他的钱,流程和细节当天就办完了。
顾谅算好学堂散学的时间,屁颠屁颠就去接阿崽回家。
回他们的新家。
虽然不大,但养个路堪言也不成问题。
可让顾谅没想到的是,路堪言死活都不肯搬过去。
顾谅问半天都没从他嘴里套出个确切的答案。
直到顾谅递来一串糖葫芦,路堪言才抬头看他。
“阿崽,不生气好不好?今日是我急了些,没有提前跟你打声招呼,我给你赔不是,今晚我们还是回那屋睡去,好吗?”
路堪言接过糖葫芦还是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有些任性。
但是小房子不好吗?
顾谅不喜欢小房子吗?
还是说……他不喜欢跟我睡一块?
顾谅揉揉他的脑袋,笑着弯下腰,“阿崽,如果你还是怕我走,那你可以将为师锁在家里呀。”
路堪言被他这话吓得连连后退,涨红了脸,“你!”
见他这般模样,顾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很八卦地凑上去。
“反应怎这样大?莫不是,阿崽心里有人了吧?”
“……”路堪言背过身去,在顾谅看不见的视野里偷偷炸了毛。
顾谅见此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年懵懂时的悸动是没法阻止的。
他偷偷笑了几声,走过去从路堪言身侧探出个脑袋。
调侃,“阿崽居然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来,偷偷告诉为师,是哪家的小姑娘啊?”
“……”
路堪言浑身一凛,渐渐的,脸上不再泛红。
他淡漠地瞥了顾谅一眼。
“顾谅,我明天就把你锁在家里,不,我现在就要把你锁着,不开玩笑。”
顾谅退开几步,故意面露惊恐,夸张地抱紧自己。
“不是,我就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顾谅瞬间又反应过来。
阿崽又不是外人。
路堪言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不可以吗?”
顾谅脑门突突的,没忍住直接撂起衣袖给了他一锭子。
力道轻得离谱。
接着将捏紧的拳头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当然不可以,你要锁也得去锁你喜欢的人,不过人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万一伤着了心疼的还是你自己。”
“……”
顾谅绕着路堪言转了一圈,然后转过身去咳了一声,故作深沉。
“路堪言,尘世难遇心仪之人,喜欢的人可是很金贵的,若是真的遇见了,万不要让其受伤,更别让其难过,要万般呵护才好。”
“……”路堪言指尖颤了颤,轻轻“嗯”了声。
顾谅很金贵。
“……”
乌鸦飞过头顶,倏而陷入沉默。
顾谅想死。
很想死。
顾谅!你丫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病啊?!!
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面教自己徒弟怎么撩妹?
他这样的,绝对是师尊界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然而下一秒,路堪言开口即暴击,“顾谅,你有喜欢的人吗?”
此言一出,顾谅左耳垂的那道扇形伤疤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忍不住皱眉,微“嘶”一声。
“怎么了?”路堪言一下子紧张起来。
顾谅无奈捏了捏他的小脸,又气又想笑,“阿崽,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
安州一连好几日都是细雨绵绵的,然而一转眼。
翠华笼罩青山,笙歌喧天。
原先的屋子漏雨又漏风,顾谅难免会大病一场。
今时各宗门的拜师大会也快接近尾声。
顾谅病着的这些时日,路堪言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也没去学堂肄业。
吃的用的都是周麟带过来的。
顾谅知道,自家阿崽那日在各宗门面前所展现的修炼天赋,很难让他们放弃这样一个天才。
但他还病着,不想主动惹事,所以才故意躲着。
顾谅希望他们有点自知之明,找不到人就赶紧离开。
别凑上来自讨没趣。
月黑风高烦人夜。
不杀人,倒是烦人来了。
“查到了吗?”
“查到了,顾谅此人是懿州那边一小门派的客卿长老,对我们还构不成威胁,只不过……”
那人似乎对查到的信息有些疑惑。
“说。”
“我们的人只能追查到他三年前的踪迹,此人的生平痕迹,完全留白。”他表情凝重。
能让他们弱水阁的人说出“完全留白”这几个字,那说明此人多半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跟他交流的那人估计也意识到什么,轻微皱了皱眉,“是隐世宗门的人?”
“必然。”
“那我们肯定没戏了,长安,招呼我们的人撤吧,反正我们今夜来此也只是怕那些煞逼哈趴狗欺负小菜鸟而已,现在看来,应该也无需我们出手了。”
笑长安撇撇嘴,“是,二哥。”
笑逐臣盯着暗处,眯了眯眸子,随而转头看向笑长安。
“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安州,二哥还没带你好好逛一逛呢。”
笑长安眼睛一亮,拍拍屁股就走人,“嗯嗯嗯!走!”
二人走后,黑夜中涌动的危风逐渐变得缓慢。
月过树梢,未见留影。
“一个病秧子而已,他也配跟我们抢人?”一胡里拉碴的大汉一脸不屑。
他们来势汹汹,这破破烂烂的小屋子都因他们一步步的靠近而震荡三分。
路堪言枕在师尊怀里睡得正香,不吵不闹的,乖极了。
顾谅则是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发丝。
指尖正缠绕着阿崽的青丝和自己的白发。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猛然向屋外释放出一道莫须有的威压。
门外的一百多号人都没个防备,猝不及防就被这股力量碾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防范于未然又能怎么样呢?
进了顾谅的圈套,不死也得脱层皮。
“诸位,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歇着,想干嘛呀。”
“!!!”
众人大惊失色,想逃可是根本就逃不掉。
身体被莫名桎梏,强大的威压如狂风骤雨般凛凛袭来,他们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顾谅披了件靛青色的外衣,悠哉悠哉走出屋门。
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哈欠连天的。
顾谅摆了摆手道,“瞧你们那话说的,就算我是个病秧子,也总不能任凭尔等将我家乖崽偷了去吧?正经人谁会大半夜翻人院墙偷人孩子啊。”
“你——!”
有人怒不可遏,顾谅二话不说直接撂起一桶井水把那人淋了个透。
他勾唇笑着,神情却是极其冷淡,“消消火,毕竟,我的臭脾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顾谅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风动时,眸光似剑。
“今夜还长,顾某愿舍命陪君子,咱们慢慢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