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陈友谅的汉军如漫天飞蝗般,乌泱泱的压了上去。
八十五天前,他立在龙舟旗舰的甲板上,发布了“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的豪言壮语,扬言要三个月灭掉朱元璋,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现在八十五天已经过去了,他连一个小小的洪都都没能打下来,这样的挫败感和耻辱感,是他陈友谅不能忍受的!
在陈友谅的命令下,陈汉大军疯狂涌向洪都城墙,守城士兵也拼了命的向城下抛出飞石檑木。
粗壮的飞石檑木弹跳着从城头滚下,收割了五六名士兵的性命,重伤了十七八人。
陈友谅疯了,他站在中军了望台,远远望着被硝烟战火笼罩着的洪都城忧心忡忡。
他知道,朱元璋的援军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再不拿下洪都,可能会失去战争的先机。
攻势受挫,陈友谅命令攻击部队鸣金收兵,又唤来传令兵,发布了又一道军令:“命令:三军将士分为九路兵马,向洪都城发起总攻!”
他慷慨激昂道:“告诉他们,这次没有什么主攻、佯攻,各路兵马同时进攻。八个城门连同水门都是主攻方向,谁先攻进洪都,赏黄金千两,谁能活捉朱文正,封万户侯!”
朱文正站在新城门城头,观望着战场局势,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来自现代的学生,身体里竟然有这样嗜血的因子。
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不仅没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他平日里隐藏在文弱外表下的暴力属性。
“报!大都督,陈汉军正在分兵向各个城门运动!”
斥候焦急的向朱文正报告了这个紧急军情。
站在朱文正身旁的薛显急了,目前城内只有几千士卒,却要把守九个城门,而陈友谅大军虽然并没有号称的六十万那么多,但至少也还有三十五万以上。
薛显不敢想象,如果任由陈友谅分兵攻城,洪都城定然熬不过三个时辰。
朱文正听闻消息却面不改色,他笑意盈盈问向自己的亲兵:“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亲兵笑道:“大都督放心,全都准备妥当了!保管陈友谅在中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朱文正露出一脸坏笑道:“把东西,给陈九四挂上!”
陈友谅阴沉着脸,望着分兵运动的大军,藏不住的笑意让他的嘴角疯狂的勾起,显得有些狰狞。
“朱文正啊朱文正!任你有天大的本事,这回也插翅难逃了!拿下洪都,金陵就暴露在朕的巨舰之下了,朱重八,你拿什么跟朕斗?啊哈哈哈哈哈哈……”
洪都城墙上,两卷宽阔的白布顺着城墙垂了下来,雪白的绢布与因战火灼烧和血痂凝结而乌漆麻黑的城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下子抓住了陈友谅的眼球。
“那是什么?”
陈友谅指了指洪都城墙上的白绢布,军事邹普胜老眼昏花,看不清白绢布上的字迹,猜测道:“莫非是朱文正那厮撑不住了,举白旗要向吾皇投降?”
陈友谅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眺望而去,白绢布上又黑又粗的字迹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副对联,上联上写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陈友谅又看向左侧的下联,登时气的热血上涌,喉咙一甜,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射出来。
下联字字清晰,好像是生怕他看不清楚,字体写的比上联更加粗更加黑。
“打的友谅像条狗。”
如果说上联是狂妄的话,那么下联就是朱文当着陈汉所谓的六十万部下的面,赤裸裸的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邹普胜看着陈友谅的脸色逐渐阴沉,这位乱世枭雄虽然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但是愤怒的热血上涌,让他的脸涨的像一只大号的猪肝,这是他暴怒的征兆。
为将帅者不能被情绪所左右,必须时刻保持沉着冷静,但是陈友谅却是个阴狠毒辣、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性格。
朱文正昨夜就考虑到陈友谅可能会狗急跳墙四面围攻,洪都现有的兵力不足以分兵抗衡,所以他制定了这个计划,他要调动陈友谅的情绪,逼他将所有兵力聚集到自己选的战场——新城门。
新城门由薛显把守,陈友谅就进攻过一次,就被主动出击的二五仔薛显杀懵了,转而去攻打其他城门,所以这个城门防御工事比较完善。
再加上有薛显这个猛人和他精锐的步兵骑兵,再从其他城门征调部分人马,新城门防守起来最有把握。
朱文正给他布置了这么好的套等他来钻,陈友谅的反应似乎过于平静,朱文正丝毫不慌,当即给汉王小陈下了一剂猛药。
朱文正准备祭出他的大杀器,要拿软刀子往陈友谅心窝子里捅。
“陈九四,你踏马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兄弟们,听我一言,跟着陈九四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大家速速离开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一个粗壮的汉子从朱文正背后闪身出来,拿着一个铁皮喇叭筒,对着陈友谅疯狂的口吐芬芳。
邹普胜定睛一瞧,饶是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也听出来他的声音,他不由心尖一颤,暗道苦也。
那立身城头骂街的人,乃是陈友谅麾下的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洪都城原来是陈友谅的地盘,唤作龙兴城,就是这个胡廷瑞叛变,主动归降朱元璋,陈友谅才丢了这座重镇。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陈友谅的心坎,陈友谅虽然是靠背叛老大徐寿辉起家的,但是他却最恨别人背叛他。
他之所以围城八十多天死磕洪都,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胡廷瑞。
陈友谅喘着粗气,抽出腰刀,将了望台上的座椅板凳砍的稀碎,嘴里犹自狂怒嘶吼着:
“传令!传令!收拢所有兵力,进攻新城门,给朕活捉胡廷瑞,朕要活的!朕要一片一片将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