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找到了。’
安生松了口气,这黑蜈要是钻进地穴或者树洞中,还要费上一花功夫,像眼下这样伏在石头上最好不过。
少年取出了蛇血兰,又担心不够,于是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液落在花上,让那原本干瘪枯萎的花瓣好似再度焕发活力一般。
他将兰花放在地上,同时悄无声息给自己上了一道幻身咒,便耐心等待了起来。
那黑蜈原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间,那对灵活似鞭的触角抽动了两下,它回过头,在湿滑的地面上迅速爬动,那一节节的铁背在黯淡的荧光下反射着柔光。
它显然嗅到了蛇血兰的气味,还混杂着另一种,非常甜美的味道。
这蛇血兰很像今日食用过的那一朵,但黑背蜈显然还没有足够的灵智去思考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锵!”
只听得破风声响起,一柄锋利的短刀自上而下,精确刺入了这蛊虫的头部。
它的甲壳实在坚硬,安生这蓄力的一击竟然没有完全刺穿。
黑背蜈受此重创,长长的身躯飞速翻腾了起来,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吱声。
那末端带着毒钩的颚足疯狂夹击着,迸发一声声金铁般的锵鸣,像要把看不见的敌人碎尸万段。
安生于是现出身形,手指轻点,指尖一缕血色的火焰飘摇而去,正落在黑蜈身上,火光刹那间腾起。
‘愤怒会成为这火的食粮,就算是虫兽也不例外……’
火焰一连烧了很久,黑背蜈在火光里疯狂翻滚,发出节肢动物被烧焦特有的哔剥声,这份生命力便是安生也惊叹不已。
当然,最终还是渐渐不再动弹,一股黑色的毒烟从它的尸体上升腾,被安生一道阴风术吹散在周围的水汽中。
‘搞定,回家睡觉。’
安生拍拍手,神色轻松,俯下身子捡起放在地上的蛇血兰,却听得前方水潭中响起“哔”的一道水声。
少年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夜色中幽如沉渊的水面碎裂开来,一位女子不着寸缕地从水下钻了出来,仿佛一尾跃波的鱼。
她的肤色白得过分,在夜里泛着柔和的光,黑如生漆的长发披散开来,如同贴身绸缎般半掩住了她的脸,也掩住了身前的嫣红春色。
女人阖着眼睛,明明不着寸缕对着少年,却没有丝毫羞赧,清亮的水珠从修长的睫羽上一滴滴垂落。
安生屏住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摄住了心神。
‘传说中的巫山神女也不过如此……’
少年来到此世,自认为见过最美的女子要属季幽兰与那头鬼王。
后者只是披了张人皮,而且有心术神通的加持不能算,所以严格来说还是季幽兰最好看。
而眼前正在潭中沐浴的女人,完全可以和季幽兰一较高下。
季幽兰更加冷艳,而这一位,则更加飘渺,就仿佛,只要安生移开目光,她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看够了吗?”
女人睁开了眼,那双如深潭映月的眼眸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辉,如同一把刀一样,斩断了少年脑海里的念头。
于是安生的思绪中断了片刻,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够了够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小贼做派,但更知道,这女人自己很大概率惹不起。
‘男孩子出门在外,别惹独身的老人小孩和女人,小狼你记着了吗?’
安生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讪笑着说道:“您慢慢沐浴,我这就走。”
说完又偷瞄了两眼,然后拔腿就跑。
女人看着少年逃窜的背影,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仰起头,双手捧起一捧水浇在头顶。
清澈的水笼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她对着没有星月的天空幽幽叹了一声,吐气如幽兰。
不多时,女人从潭中跃出,落在岸上,立时就有人来到身后,为她裹上一件单薄的白纱。
那是一位身披黑色翎羽纱衣的少女,面上绘着一道道古怪的深色纹路,让她看起来有些像一只站在树梢上的猫头鹰。
先前她就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但安生愣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殿下,我去杀了他。”
少女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为女人裹上纱衣之后说道。
“半个时辰,能行吗?”
女人回过头,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身上已经涌起腾腾杀气,几乎刺破这静谧的夜色。
但下一秒,这股气势又散去了,变成手足无措的局促和紧张,因为女人伸出手,抬起了少女的下巴。
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眸里荡漾着春水般的宠溺笑意,女人轻启贝齿:
“做不到,可是要受罚喔?”
少女姣好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就连那些古怪奇异的纹路也掩盖不了,显然这受罚好像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殿,殿下,我这就去把他杀了。”
说完,羽衣飘荡了起来,少女化作一阵黑色的飓风,逃也似地向安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女人坐在水潭边一块凸起的砂岩上,湿透的白纱贴在她浮凸玲珑的身体上,那双修长白皙的腿伸入潭中,来回拨动着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而她神色安宁,只是静静注视着潭水,先前那抹笑意像梦境一样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