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双桂巷家家都在祭拜这个神像?”
“大人说的没错,之前是家家都在祭拜,这神像前的祭品都要摆几圈,但现在没啥人了。”
雨中的石像孤零零的坐立着,从前它面前是香火不断,如今却没人再来祭拜。
“这是为何?”
王婵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说这神像灵,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去药铺抓药,给男神仙磕磕头回家睡一觉就好了,但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男神仙不管用了,不仅不管用,甚至磕完头还会倒大霉。
“张家男人就是给男神仙磕完头,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后面躺了半个月,医师说没救了,上个月刚走的。”
傅允弦沉思,“你是说以前这男神仙很灵验,现在不仅不灵磕完头还会倒霉?”
“对对对,就这样,也不知道我老娘是不是因为这男神仙倒了霉,当晚就走了,我就说嘛,哪有男人能当神仙的?”
“除了这个,双桂巷这几个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吗,或者是谁家和谁家闹翻结仇的?”
“不同寻常的事情?没有。我们这里人多,难免吵两句,但是结仇的,真没有,大家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不然骂两句就是了。”
水滴打在石像身上,那张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脸就更加模糊了,傅允弦忽然觉得那神像在看他,对上神像的眼睛,傅允弦笑出了声,隔着雨幕哪里能看到眼睛,她最近都忙坏了,怎么会觉得神像会看她?
傅允弦带着人敲开了王婵嘴里的张家,这一次没人敢不开门。
开门的女人强壮、高大,但很憔悴,家里也乱糟糟的。
“你就是张旭飞?”
“草民就是张旭飞。”
“起来吧,我有话问你,你夫郎是怎么去世的?”
女人叹气,“他那几天头疼,我说要不去看看,他嫌药钱太贵了,就说去拜拜巷子里的男神仙,以前大家常去拜神,只是最近不咋去了。
“没想到走到家门口摔了一跤昏了过去,我那天在外面干活,还是邻居来叫的我,我才知道,看了半个月的病,就是醒不过来,医师说没救了,让我早点办后事,我想着还有气,就一直照顾着。
“没想到他后来身体越来越不行,躺在床上越来越瘦,饭也吃不了,最后没办法,给他办了后事。”
张旭飞说到后面眼眶泛红,但她毕竟是个大女人,顶天立地,不能在别人面前流泪。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那夫郎生前经常去祭拜男神仙吗?”
张旭飞嗓子堵住了,不敢开口,怕一开口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母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名字还是叔母给她取得,从小就孤苦无依,后来好不容易娶了夫,过了两年好日子,以为就要苦尽甘来。
没想到夫郎摔昏了过去,治病也把积蓄花的差不多,原本想着干活挣钱,因为连环杀人案城里越管越严,活越来越少,都快吃不起饭了,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没有孩子,不然拖家带口,日子更难过。
差役挨家挨户一一询问,结果都大同小异,以前都会祭拜巷子里的男神仙,前段时间开始倒霉后就没再去过了。
这石像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傅允弦走到神像前,蹲下查看,主簿关正蔚给她撑着伞,忽然她发现神像和后面的石块有一点距离,并不是严丝合缝,她凑近过去,发现里面放着一串手串。
关正蔚没见过这样的手串,既不是玉石珠子也不是檀木珠子,看上去挺特别的。
“大人,这是什么?”
傅允弦皱起眉,半晌才开口,“这是嘎巴拉。”
“嘎巴拉是什么?”
“佛教里的圣物,只有得道高僧才会用有的——嘎巴拉,由人的眉骨制成,必须是最虔诚的教徒,才有资格被做成嘎巴拉。”
关正蔚打了一个哆嗦,这一串,不知道取了多少人的眉骨,这一点都不像圣物,反倒像邪物,还高僧,分明是歪门邪道,“这一串,得取多少人的骨头啊?”
傅允弦召来旁边的典吏,“这双桂巷中可有信佛的?”
“没听说过。”
佛教在现在并不是大众宗教,连知道的人都不多,就连傅允弦也是在一本游记里偶然看见的。
“再去问一遍,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关系的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项上人头,还是凤城县衙所有人的。”
原本还有些不情愿的差役都打起了精神,她们都知道朝廷对凤城县衙有多不满意,到时候查不清楚案子,她们也会被追责。
等到下午四点,问询完双桂巷所有的百姓,每个人开口都是一句,佛教是什么?
连佛教都不知道,那嘎巴拉又是哪里来的?
“今天大家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傅允弦回到家里,黎烟和关修莺两个似乎还没有和好,她也顾不上这些小事,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那本游记。
“妻主在找什么?”
“一本游记。”
“游记?”
“对查案有帮助。”
公是公,私是私。傅允弦一向不在家里讲这些,倒不是防着他们,而是不希望他们牵扯进去,替她担忧。
“游记这些闲书,我收在这个柜子里的,妻主看看是哪一本?”
傅允弦过去一看,果然那本游记就在里面,“烟儿,你真是我的好夫郎。”
“能为妻主解忧,是烟儿的福气。”黎烟的眼睛里倒映着傅允弦的身影,他满怀爱意的看着心爱的人,她总是这样温柔、礼貌,为他撑着这个家。
他永远理解、明白她的一切决定,昨晚的事情都是关修莺挑拨是非,他绝不会上当,不会和妻主闹脾气,都是关修莺这个贱人,他迟早会剥了他的蛇皮做蛇羹。
“案情紧急,最近我没时间陪你,你和修莺之间说开了就好了,你们毕竟是兄弟,他母父刚去世不久,你做哥哥的,多担待点。”
傅允弦亲了亲黎烟的脸颊,黎烟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明明已经成亲一年多了,他还像个少男一样害羞,傅允弦眼角含着笑意走出门口,关修莺站在门外吓了她一跳,他不会看见自己亲了烟儿吧?
“嫂子是真心疼烟儿的吗?”关修莺抬起脸,眼角还含着泪水。
看来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惹起了他的伤心事,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男,心思敏感。
傅允弦正要说话,黎烟走了过来,他微笑道,“当然,我和你嫂嫂都是真的心疼你。”
看见黎烟这样说,傅允弦露出笑容,既然说开了看来两兄弟很快就要和好了。
“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