泮氏径直去了陆谨和李氏的房间。
“胡夫人来了。”夏竹见泮氏进了院子,回屋跟李氏通禀。
话音刚落,泮氏就进了门,见到李氏正带着丫头们收箱笼,她也没多想,笑笑道,“楠姐呢?”
“吃了饭我就没见她的影子,让她爹惯得,跟个假小子似的,闲不住。”李氏撇开手里的活过来迎她。
原想跟她讲下陆谨已经决定后日离开望原继续赴任的事,结果走近却看她面上略有焦急,不由心头一跳。
她想到自己先前特意找过泮氏提醒她胡瑜可能对陈锋动心,自认心下了然,遂拉着泮氏在桌边坐下。
紫菱上前给二人斟了茶,李氏抬手将泮氏面前的杯子向她推了推,安慰道:“你别着急,也不是着急的事。”
泮氏瞅她,“就你心大!”
李氏浅笑,“多大点事,也不至于。”
泮氏叹气,“可你也不该瞒着我。”她说完,还嗔怪地看了眼李氏。
李氏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况且,她第一时间就来告诉她了,可一刻钟都没耽误。
“没瞒你啊,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她狐疑着说道,又抬手想去给泮氏续茶。
泮氏瞪她:“楠姐受伤了,你怎的没告诉我?”
李氏的手就顿在了半空。
她诧异地望着泮氏,“你说什么?”
“难道没有?”看到李氏一脸莫名,泮氏也踌躇起来,该不是瑜姐弄错了,她这是跑来整了出乌龙?
李氏皱眉,回头看向身后的三个丫头,但见三人齐齐摇头,“奴婢们不知。”
她又转回,看向泮氏,“听谁说的?”
“瑜姐,她说吃饭的时候,看到楠丫头的手不方便似的。”泮氏说着又学着胡瑜的样子做给李氏看。
李氏皱眉看完,又回头去看三个丫头,夏竹、秋兰再次摇头,紫菱却略有迟疑。
“紫菱?”李氏喊她。
紫菱犹豫着上前回道:“奴婢确实也发现一些不对劲,还特意问了翠枝,翠枝说小姐无碍,许是从来不穿这么鲜亮,自己不自在。”
“这就更不对了!”
没等紫菱讲完,李氏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我就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来跟我玩声东击西呢!”
泮氏见她一脸捉贼的大义之气,眼见她抬腿就要出门,赶忙抬手拉住她,“你别急啊,也不是着急的事。”
李氏一顿,扭头挑眉跟她瞪眼,泮氏这才想起,方才李氏才对她讲过一模一样的话。
泮氏不由一囧,她轻“嗨”了一声,“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况且,楠姐就算真的伤了,也没得罪到你,相反,许是怕你担心才瞒着,你不心疼她,倒做出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要去吓唬谁?”
泮氏说完,又轻横了她一眼,“你当娘的,不该是心疼她?”
“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先找到那个冤家再说。”李氏反手拍拍泮氏的胳膊,一提裙子就跨出了门槛。
她跟陆谨住在正房,陆盛楠就住在西厢房,绕过廊庑,须臾就到了陆盛楠的房间,她本就抱着来捉她现形的目的,所以连没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了屋。
可屋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又跑去哪里了?!”她忍不住咬牙,如果受了伤还乱跑,那她是真不饶她。
甩着帕子出了门,迎头正好看到泮氏也走过来,“不在房里?”泮氏问。
“嗯,野马一样的,一会儿不套缰绳就摸不着影子。”李氏说着,眯起眼睛在院子里巡了一圈,看到院门角落里有个洒扫的仆妇,她扭头向泮氏递了个眼色。
泮氏抬眼一看,遂踮着脚尖,向那仆妇招手,“徐旺家的,你过来。”
仆妇立刻丢了手里的扫帚小跑着过来,“夫人找奴婢何事?”
“可曾看到陆小姐?”
“奴婢看到陆小姐带着丫头往园子里去了。”仆妇恭敬答道。
“何时去的?”李氏上前问。
“走了有两刻钟了,奴婢见到她的丫头拎了个鸟笼子。”
李氏听完,扭头看向泮氏,面上明显安心许多,“如果还想着遛鸟,那多半也没多严重,你忙你的,我去看看她。”她说完轻握了下泮氏的手。
泮氏赶忙扯住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别跟我见外。”
“怎么会?”李氏冲他眨眼。
等跟着丫头到了园子里,果然看到陆盛楠跟翠枝坐在凉亭里,石桌上并排放了两个鸟笼子,是那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远远就听到陆盛楠跟翠枝“咯咯”地笑得正欢。
李氏的火气又压也压不住地冒起来,她这个当娘的急成这样,做闺女的倒还乐得这样开心。
紫菱看到李氏在廊下皱眉,赶忙上前劝道,“小姐好好的就行,咱们也就放心了。”
李氏捏捏帕子,回头看了眼笑望着她的紫菱,长吁出一口气,收敛了怒意走过去。
“外面天凉了,怎么也不懂进屋去。”她站在她们身后道,语气不免仍显僵硬。
两人闻声回头,都止住了笑,站起身来。
“母亲怎么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陆盛楠太了解李氏了,她是个大度的母亲,或者说是个心大的母亲,通常情况,她只要在家,或者按着报备的时间回家,不到饭点,李氏一般不会寻她,更别说亲自寻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上她的心头。
李氏却撩了撩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状若无意道;“闲得无事到院子里转转。”
这院子里光秃秃的,连片绿叶子都没了,有什么好转的?
陆盛楠显然不信,但她并不想纠缠,干脆指了桌上的两只鸟,“娘,八哥今天早上,一直在喊'救命',您可听到了?”
“啊?”李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弯腰细细看着笼子里把豆大的小眼瞪得溜圆的八哥,“为何喊这个?”她狐疑着。
话音没落,笼子里的八哥突然身子一缩,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救命,救命!”
“这鸟是怎么了?”李氏嘀咕着,直了身子,四下看了一圈,却也没见什么不妥。
“我也奇怪,所以让翠枝拎着它出来转转,或许是在廊下待久了发闷。”
“你以为鸟都跟你一样?待不住?”李氏斜了她一眼。
陆盛楠挑挑眉,这话还真不好反驳,她确实是个闲不住的,也只好避开李氏的揶揄,假模假式地弯腰去看两只鸟。
她家的八哥叫完,旁边原本不会说话的另一只,也跟着喊“救命,救命!”
这傻鸟就会学点没用的。
李氏瞪了眼两只一模一样,都圆溜溜撑着眼睛的八哥,转脸又拧眉上下打量起陆盛楠来。
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左边看看耳饰,右边看看发髻,身后看看裙摆,身前又看看盘扣……反正就是不说话。
翠枝在边上忍不住搓手。
夫人极少这样看小姐,上次这样,小姐同长房的大少爷出门跟人起了争执,大少爷把通判家的次子打破了脑袋,回来挨了好一通板子,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起得来身,小姐被罚着在祠堂抄了一个月的《女戒》。
这莫不是夫人看出了什么?
陆盛楠也被看得眼皮直跳。
“娘,怎么了?哎……”话音没落,李氏就伸手稳稳握住了她左臂缠着纱布的伤口,陆盛楠忍不住扭着胳膊喊起疼来。
李氏弯唇冷哼,“说吧,怎么弄的?”
陆盛楠无奈,爹已经知道了,如今娘多半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只能苦着脸,挑着能说的把早上遇刺的事略略说了一遍。
李氏并跟来的三个丫头,各个不仅脸色难看,下巴也惊得半天没合上,正在不知要作何反应之时,八哥尖细的“救命”声又乍然响起。
“哎呀!”夏竹和秋兰都惊叫出声,倒是把一直自诩镇定的李氏也给吓得打了个冷颤。
陆盛楠却看着她们状似复刻的表情着实好笑,但又怕李氏骂她,只能紧紧抿住唇。
李氏见她要笑不笑的戏谑样子,火气直翻,抬手拽起她就往自己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