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就是她们不对。”
姜云烟是知道的,若是她们没有想欺负她,也不会被罚。
如妃笑了:“这不一样,在后宫不是简单看对还是错,这两位贵人家里父亲都是在朝中为官,陛下不给任何情面为了你重罚她们,会落人口舌的。”
“而你,次数多了会成为朝臣口诛笔伐的妖妃。”
如妃的话让姜云烟沉默了。
听着确实就是这个道理,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
如妃招手让她跟着去个地方。
善喜宫后院宫女太监住的罩房旁边,有个穿着尺寸不合的宫装的老嬷嬷。
头发花白,神情麻木地在浆洗衣裳。
如妃语气冷淡:“她洗的是这善喜宫里宫女太监的衣裳,她是这善喜宫最末尾的下人。”
“如妃姐姐为何带我此?”
那老人脊背都弯了下去,看着就很可怜。
如妃转头看她:“因为她曾经是先帝宠幸过一段时间的桂嫔。”
从姜云烟脸上看到不可置信后,如妃满意地回身。
“想不到吧?桂嫔的父亲曾经是四品布政使,但她失了荣宠后也落到了这等境地,若不是太后仁慈给她一个避风的地方,她早在冷宫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世人只知道先帝宠爱贞娴太后,却没想过这宫里有多少像桂嫔这样的后妃,女子的性命前途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如妃扶了下她肩膀:“少和宫里的女人结仇,比让陛下如今听你话更重要得多,如今陛下疼你,自然愿意帮你收拾一切欺负你的人。”
“但哪天陛下不疼你了,这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加倍害你,更何况,后宫不缺女人,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子会老,但永远有年轻女子被送进宫来……”
如妃的话一句句敲击在姜云烟的心上。
刚刚她是真的想去太极宫的。
不管如何,她相信陛下会帮她的,一定会。
但是如妃的话,让她不大敢了。
是啊,宫里不只有她一个嫔妃,陛下现在宠她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就厌了她呢?
“那我就这么白白受欺负么?”她还是有一些不甘。
如妃轻笑了下,“傻妹妹,你要想活下去,有些亏就不得不吃,不过你放心,本宫会勒令这些人以后都不能再欺负你。”
姜云烟抬头看如妃冷艳但又有些凌厉的脸,不解道:“如妃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如妃是太后侄女,国公府的嫡长女,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会替她想这些的。
“没什么,因为想坐稳皇后的位置,要大气,要一视同仁,而且看你顺眼。”
这是姜云烟没想过的答案。
她以为如妃会说些什么比较客套的话。
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如妃盯着她比刚刚好了一些的脸色,又和她说:“圣心难测,千万不要去惹陛下不开心,否则桂嫔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这句话很沉重,就好像如妃已经预测到了她以后一定会跟桂嫔一样。
她心里很不舒服,刚刚在殿内的委屈和难受,被如妃这么一通说后,渐渐成了不服气和茫然。
陛下以后真的会对她厌烦吗?
回到殿内,太后已经坐在上首,意外的是赵怀瑾也在。
姜云烟站在如妃身后行礼,赵怀瑾上下把她都看了看,除了眼睛红了一些,别的都还好。
皇帝从前很少去后宫,后来姜云烟进宫了,他便只去长秋宫。
其他妃嫔平日里极少能看见他,此时在太后宫中见到,大家都姿态万千地希望能被皇帝多看一眼。
但皇帝从始至终都没将眼神放在她们身上过。
见到人了,赵怀瑾便起身准备离开:“太后好生歇着,朕先回去了。”
赵怀瑾从进来到现在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后估摸着是来找兰嫔,但面上绝对要装作不知情。
她指了如妃,“如儿,送送陛下。”
“不必了。”
赵怀瑾径直走到姜云烟面前,不由分说地拉了人就出去。
其他嫔妃和太后脸色各异,但都不大好。
皇帝竟然偏袒她到了这个地步!
……
姜云烟也不知道陛下对她的新鲜感能保留多久,
太后开始偶尔找她过去,虽然不再像第一次时那样羞辱她,但总会让她要把陛下让出来。
她想不明白要怎么让,她有跟陛下说过的。
可是陛下很生气,非常生气,用她没见过的阴沉模样把她压在榻上,让她害怕得发抖都不敢推开他。
久而久之她发现,陛下只喜欢她的乖顺。
如果她乖乖地一直待在长秋宫,等着他来宠她,陛下就会很高兴。
如果她提出让陛下去别的宫里,只要起个头,陛下就会开始发脾气。
她开始不敢再提了。
如妃的那些话对她影响很深,她怕陛下真的对她厌弃,怕其他后妃会针对她,怕落得不好的下场。
但是一段时间后,太后又把她找去,用了很严厉的话说她。
与其两边受罪,她选择承担下太后的火力,不在陛下面前提起。
天气渐渐凉,秋猎的时候陛下带她去了围场。
当她再次听到那些嫔妃用她听得到的声音骂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会看开了。
但是没有,她还是会很难过。
当她趴在陛下背上,围场外面的那些宫妃的眼睛都像淬了毒一样,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撕碎。
虽然自从娴贵人被处置后,再也没有人敢当面挑衅她,但是那些流言蜚语,都会像刀子一样戳她的心脏。
在围场营帐中的那一夜,过后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赵怀瑾看她哭得厉害,手指摩挲着她的眼尾:“这外面没有人,一个都没有,朕不骗你。”
她忐忑地相信了。
直到回宫,在去昭阳殿时她听到了那些人说她勾着陛下在营帐内……
所以陛下说不骗她是假的。
她还听到有人说:“陛下也就是把她当个玩意,不然哪个正经闺秀会做出这种事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夜营帐外本来就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的话,只是因为“如妃”看到陛下带着她出去,便随意和其他嫔妃提了一声。
恰好就让那些人说中了。
在另一头,陆钊和赵怀瑾禀告查案的进展,顺便说下最近后宫的动向。
“自从娴贵人被处置后,如今没有人敢在言语上轻慢了娘娘。”
“太后叫娘娘过去,也没再敲打她。”
在善喜宫那次后,娴贵人在半个月后“失足”落水暴毙而亡。
太后则是被皇帝寻了个理由发落了魏国公府,可谓是蛇打七寸。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应该是怎么回事,表面上后宫安静了下来。
只有每月那两三次在昭阳殿时,在“如妃”暗地里的挑拨授意下,姜云烟就会承载那些让她很难过的话。
而这些事除了她自己,连半夏都以为如今没有任何人会在言语上欺负她。
那些后妃们得了授意,只在昭阳殿说这些事,出了昭阳殿的门就闭口不言。
姜云烟本就很少出长秋宫的宫门,她一直以为整个皇宫里都是这样的流言蜚语。
从来不知道那只是“如妃”圈造出来的。
姜云烟从不和皇帝说别人背地里说她的事,很大的原因就是陆钊总是一点点将皇帝会对她厌弃的话渗透入她脑袋里。
一开始她没有全信,到后来发现赵怀瑾只喜欢她乖巧地任他为所欲为,以及好多次那些后妃们说她的话,都和事实差不多。
她发现了,陛下并没有刻意去在乎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