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楼”,是新珉府最大的饭庄。
其名取自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此楼的总部在奉天,这里的算是个分号,但买卖也是十分的火爆,菜品的价格更是不便宜。
这里顶层吃上一桌,没个几十上百的银元是下不来的。
包间里,冯德麟和杜玉霖面对面而坐。
冯德麟夹了一块鸡腿肉到杜玉霖碗里,“杜兄弟尝尝,他家的蘑菇炖鸡腿可是一绝。”
杜玉霖也没客气,一口就吞了下去,边嚼边点头,前世自己走南闯北,但始终就是喜好家乡这口“东北大炖菜”。
少了那些科技与狠活,红蘑菇炖出来的鸡肉味道真叫个鲜美。
砸吧砸吧嘴,这也算是穿回到过去的福利了。
冯德麟见杜玉霖一直在那品着味道,也不谈他“脑袋”为啥要不见了,又耐不住性子了。
“好吃哈?咳,那就多吃点。”
见对方着急的样子,杜玉霖暗自摇头。
这冯德麟就是因为这么个急性子,才在关键时刻乱了分寸,胡乱出牌输给那张小个子,不但失去执掌奉天的机会,连自己的二十八师都打包全拿走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更是他杜玉霖未来能利用的缺点,自然不会真替他感到惋惜。一旦时机到了,只要保证这些便宜别给了别人就好。
往嘴里又塞了一口烧茄盒后,他才从怀中取出海沙子的那封信,递给冯德麟,示意他自己读读。
冯德麟撇了撇嘴,满脸都是不在意,可当他读了几行后,脸色就开始凝重起来,到了最后,甚至嘴角都不时抽动一下。
“妈拉个巴子的,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还不知道这是针对冯某人的?海沙子,当年老子给沙国人办事时,他还是个崽子呢,还有这金寿山,他那几杆破枪要不是我牵线,倭国人能看上他?”
哗啦。
他越想越气,竟一挥手将面前小半桌的饭菜都推到地上。
杜玉霖眼疾手快,端起那碗“小鸡炖蘑菇”,抱到自己怀里。
“可不能和吃的过不去啊。”
冯德麟“嗯嗯”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杜兄弟,你见过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么?”
杜玉霖心中不屑,这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冯大哥,生气不解决问题,你看这事该咋办,有什么需要兄弟出力的,尽管说。”
冯德麟顿了一下,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跟这杜玉霖多说,毕竟对方的实力自己没有亲眼所见,是不是去找张小个子更稳妥点?
“怎么,冯大哥是看不上我青马坎这一千多条枪?”杜玉霖用牙签剔着牙。
“哎呀呀,兄弟哪里话,我可绝对没那个意思,毕竟事关我和手下兄弟性命,自然不能含糊。”冯德麟急忙解释。
“我明白,觉得可能张统带那边人多,更保险点?也确实是这么个事,人家手握五营兵马,眼看就要成为七营统领,咱是比不了啊比不了。”
杜玉霖语气酸溜溜的,乍听起来好似在抱怨自己,实则每个字都震在冯德麟的心坎上。
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就已经是一营管代了,背后还有倭国人撑腰,不用几年就会起势,他有啥好酸的?
这话不就是说给他冯德麟听呢么?明明不如人家,还上杆子求人家,活该自己一辈子跟着张小个子屁股后面吃灰。
啪,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去他娘的张小个子,我求他?呸,我吊死在狍子沟外的树杈上都不求他。”
嘿嘿,老小子上钩了。
“就是嘛,”杜玉霖火上浇油,“多大点个屁事啊,兄弟我跟你一起就办得明明白白的。”
冯德麟招呼伙计,收拾一下地上的破碎碗碟,换上一桌全新的酒菜,二人再次入座。
杜玉霖主动为冯德麟倒酒,“冯大哥,你就只管对付海沙子,你的后面交给我了。”
三界沟位于中安镇和哨子坡之间,金寿山想带兵路过不被青马坎发现,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冯德麟听了杜玉霖给出的保证,也是点头认可。
“可兄弟啊,那金寿山手下两个营,其中有一个营是纯骑兵,是他下血本砸出来的,可不那么好对付。”
杜玉霖将筷子在大拇指上转了一圈。
“那张作相带着五个营,几千人,不还是被我打的灰头土脸,再说,也没人要硬碰硬啊。”
“此话怎讲?”
“回头我派山里兄弟,打扮成海沙子手下的样子,去给金寿山捎个话,只要骗过去了,他必然出山。”
冯德麟点头,“然后呢?”
“他金寿山路过我的青马坎,明知道我们刚被招安,还能不过来拜会一下?到时候,咔。”
杜玉霖用手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哦,哦?哈哈哈哈,高,实在是高。”
“嘿嘿.....。”
两个人相视而笑,像一对老狐狸。
..........
八角台巡防营营部,张作霖正对着几个兄弟发着脾气。
“哎,妈拉个巴子的了,那沈金泉什么东西?背着我和青马坎那边勾勾搭搭,合着我死这二百多弟兄白死了?”
“可不是咋地,到头来就我们弟兄坐了蜡,我这就召集弟兄,找那狗官说理去。”
说话的是张作霖的头号虎将,汤玉麟,汤老虎。
他接着又瞪了一旁抽着旱烟沉默不语的张作相,“我们兄弟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嘿。”
要换做平时,张作相那也不是个好脾气,可青马坎被打的灰头土脸,再憋屈也不能发作。
“好啦,都别吵了,咱们现在是要商议如何走好下一步。”一个文质彬彬的圆脸汉子起身劝道。
张作霖一看是谋士孙烈臣,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对有文化的人一直都保持着尊重。
“这个破事弄的,沈金泉得了人,青马坎招了安,据说冯德麟还卖了个人情,就他妈我老张背了杀兄弟的骂名,还死了那么多手下。”
“所以啊,我们得想办法补救才是。”孙烈臣摸着小胡子。
“哦?如何补救?”
汤玉麟和张作相也同时投来询问的目光。
“大丈夫要忍辱负重,能屈能伸。三天后,不就是招安的日子么?我们的人不但要去,还要送份大礼去。”
“啥?”汤玉麟眼睛就立了起来。
可张作霖却眼睛一转,思考片刻后点点头。
“好,就这么办,烈臣,这事交给你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