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七十二水寨笼罩在血色雾气中,云昭月踏过遍地狼藉的战场,腕间金丝蛊魄随步伐轻颤。昨夜西域先锋军的尸骸还挂在寨门上,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插着刻有蛇纹的青铜钉——这是苗疆\"锁魂术\"的痕迹。
\"盟主!东南箭楼有异动!\"弟子跪地禀报时,云昭月正凝视掌心刚凝结的冰霜。自蛊王苏醒后,寒玉诀催动的冰棱竟泛着金红色,此刻她指尖悬着的冰针里,分明蜷缩着微型的蛊虫形态。
箭楼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云昭月纵身跃起,沧溟剑劈开浓雾的刹那,她看见十余名弟子正用弯刀剜自己的眼睛——他们眼眶里钻出的根本不是眼球,而是蠕动的人面蛊虫!
\"闭气!\"她挥剑斩断最近弟子脖颈处蔓延的血线,剑气触及蛊虫时突然转向,反而劈碎了箭楼承重柱。倒塌的烟尘中浮现大祭司残留的虚影:\"你以为杀的是西域人?看看他们的脚踝。\"
尸体靴筒滑落,露出熟悉的凤凰纹身——这些全是潜伏水寨多年的苗疆死士!云昭月剑穗上的金丝蛊魄突然暴起,刺入她虎口。剧痛中闪过段九霄的记忆碎片:
**五年前的苗疆祭坛**,少年段九霄被铁链吊在血池上方,大祭司正将人面蛊植入死士眼眶。而那些\"死士\"的脚踝,全都烙着与水寨弟子相同的编号!
\"傀儡戏好看吗?\"大祭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每杀一个'西域贼',就是在帮本座清理不听话的蛊奴...\"
正午烈日炙烤着祭坛废墟,云昭月剑尖挑开一块刻满蛊文的青铜板。这是昨夜从西域将领尸体上找到的,板面星图与段九霄心口针孔拼成的图案完全一致。
当她的血滴在青铜板中央凹槽时,整块铜板突然浮空展开,投射出二十年前的立体影像:
**暴雨中的苗疆圣殿**,年轻的大祭司(那时还是云昭月的师叔)正将双生子浸入血池。女婴被种入鼎形蛊时,银项圈少女突然从梁上跃下,匕首刺穿大祭司右眼。混乱中,少女将两个孩子调换,真正的剑蛊植入了男婴(段九霄)心口。
影像突然跳转至**洪水之夜**。垂死的阿姐(当年的银项圈少女)被铁链拖回祭坛,大祭司用她的心头血在段九霄后背刺下凤凰纹身。每一笔都伴随着咒语:\"以饲蛊者之血为引,封剑蛊于鼎器...\"
云昭月突然呕吐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颈间残玉的来历。那不是玉佩,而是阿姐的指骨所化!当年少女断指为契,将半份蛊王之力封入骨玉,就为今日能抗衡大祭司。
青铜板\"咔\"地裂开,露出夹层里的羊皮卷。上面记载着更骇人的真相:**沧溟剑本就是阿姐的脊骨所铸**,剑身蛊纹是她被万蛊噬心时留下的血脉印记!
暮色四合时,云昭月站在寒潭边。潭水映出她心口若隐若现的鼎形印记,与段九霄消散前浮现的\"昭\"字形成镜像。
她将沧溟剑缓缓浸入潭水。当剑尖触及当年囚禁段九霄的铁链时,整座寒潭突然沸腾,水底升起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不同时期的阿姐:
**最古老的铜镜**里,少女阿姐跪在祭坛前,大祭司正将一枚虫卵植入她心口。虫卵破壳的瞬间,少女后背浮现出与云昭月现在一模一样的鼎形印记——原来阿姐曾是上代蛊鼎容器!
**最新的一面镜**中,濒死的阿姐咬破手指,在段九霄眉心画下符咒:\"等剑鼎相融那日...用你的命...换她自由...\"
水面突然浮现漩涡。云昭月伸手触碰的刹那,所有铜镜炸裂,碎片割破她手腕。鲜血滴入漩涡中心,渐渐凝成阿姐最后的留言:
\"蛊王本无正邪,人心才分善恶。你体内流着我的血,也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子夜时分,云昭月站在水寨最高处。掌心金丝蛊魄正与沧溟剑共鸣,剑柄浮现的苗疆地图指向东方——那里有座被标记为\"焚蛊台\"的山峰。
\"盟主,西域大军已到黑水河!\"负伤的长老跪地急报,\"他们阵前...有人戴着段圣子的银冠!\"
云昭月剑穗上的玉铃突然无风自动。她想起段九霄消散前的话:\"蛊王现世需要三样东西——剑主的血,鼎器的魂,以及...\"
东方天际亮起诡异的红光。她终于明白大祭司的真正目的:借她的手杀死段九霄,用圣子的魂魄补全蛊王最后一块拼图。而此刻出现在西域军中的\"段九霄\",不过是盛装魂魄的皮囊!
\"传令。\"云昭月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剑身,金红蛊纹如活物般蠕动,\"明日日出时,我要在焚蛊台顶看到苗疆圣旗。\"
当弟子们领命而去时,她独自走向密室。墙上挂着从西域将领身上剥下的蛇纹战袍——这是进入敌营最好的伪装。指尖抚过战袍内衬时,突然触到硬物。
那是半块刻着凤凰的玉佩,与当年洪水之夜阿姐佩戴的一模一样。玉佩背面用血写着新发现的真相:
\"双生子本是同一魂魄所化,剑鼎分离则蛊王永眠...\"
寅时的码头雾气弥漫。云昭月黑袍下的蛇纹战袍泛着冷光,沧溟剑被伪装成西域弯刀。登船前,她最后回望水寨箭楼——那里挂着今晨刚处决的叛徒,尸体随风摇晃,像极了当年祭坛上吊死的蛊奴。
\"盟主...\"亲信弟子捧来段九霄消散处收集的骨灰,\"按您吩咐,混入了凤凰木花粉。\"
云昭月将骨灰撒入寒潭。当第一缕晨曦穿透雾气时,潭水突然映出两个倒影:一个是现在的她,另一个竟是戴银冠的段九霄!
幻影转瞬即逝。她握紧怀中玉佩,登上了前往焚蛊台的小舟。船行至河心时,水下突然浮起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只人面蛊虫,它们拼成的图案正是大祭司的侧脸。
蛊虫同时炸裂的巨响中,云昭月听见了段九霄的声音:\"别相信眼睛看到的...焚蛊台根本没有...\"
声音被湍急的水流切断。她猛地回头,只见七十二水寨最高的望楼正缓缓倒塌,烟尘中隐约有金红光芒闪烁——那是蛊王感应到同类气息的征兆。
小舟靠岸时,东方天际已泛起血色的朝霞。云昭月割破指尖,在岸边岩石上画下阿姐教过的祈福符。血迹渗入石缝的刹那,整座山突然传来心跳般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