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却与炙热
虞晴第五次删除了输入框里的文字。祁阳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今晚素食餐厅的定位发你啦~期待见面！\"她反复点开那个定位链接，看着地图上跳动的小红心，像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心跳。
\"张辰，\"她按下内线电话，\"通知'绿色未来'项目组，今晚会议取消。\"
\"可是虞总，祁经理已经...\"
\"说我有紧急董事会。\"虞晴打断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电脑屏幕上，加密文件夹里祁阳的照片正无声控诉她的软弱。
这是她本周第三次取消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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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站在虞氏金融大厦旋转门前，怀里抱着保温袋，上面印着傻气的胡萝卜图案。保安第三次过来劝他：\"先生，虞总真的不在...\"
\"没关系，我再等等。\"他笑着举起保温袋，\"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暮色渐沉，玻璃幕墙折射的霓虹落在他肩头。祁阳数着第32层唯一亮着的窗户——那是虞晴的办公室。手机屏幕亮起林妍的新消息：\"别犯傻了，人家根本不在意你。\"
他固执地仰着头，直到脖颈酸痛。保温袋里的菌菇汤是他跟社区阿姨学了一下午的成果，此刻正渐渐失去温度，就像他胸腔里跳动的那团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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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晴站在百叶窗后，看着楼下那个固执的身影。祁阳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戳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手中的钢笔尖已经戳破了三张A4纸。
\"虞总，需要我...\"张辰欲言又止。
\"关灯。\"她突然说。
整层楼的灯光骤然熄灭。祁阳仰起的脸上闪过明显的失落，像突然被掐灭的烛火。虞晴在黑暗中攥紧了百叶窗的金属叶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也浑然不觉。
二十分钟后，她鬼使神差地来到楼下。旋转门外的寒风卷着枯叶，祁阳却不见了。她望着空荡荡的广场，某种尖锐的疼痛突然刺穿心脏。
\"在找我吗？\"
虞晴猛地转身。祁阳从廊柱后探出头，鼻尖冻得通红，保温袋像盾牌抱在胸前：\"你果然没走。\"
\"我回来取文件。\"虞晴冷着脸，瞥见他泛青的指节，\"这是什么？\"
\"给你的。\"祁阳献宝似的打开保温桶，热气混着菌香扑面而来，\"王阿姨教的养生菌菇汤，她说你总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虞晴盯着漂浮的枸杞，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母亲病床前冷掉的汤，父亲头也不回离开时带起的风。她后退半步，仿佛被热气灼伤：\"不需要。\"
\"就尝一口？\"祁阳举着汤匙的手僵在半空，\"我熬了四个小时...\"
\"我说了不需要！\"虞晴突然失控地挥手，汤匙撞在大理石柱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菌汤泼溅在祁阳手背，瞬间烫出一片红痕。
空气凝固了。
虞晴看着祁阳迅速将烫伤的手藏到身后，喉间泛起铁锈味。她转身要走，却被拽住手腕。祁阳的掌心滚烫，不知是汤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他声音很轻，却像利刃划开夜色。
虞晴触电般甩开他的手。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他们面前。李明摇下车窗，笑得意味深长：\"虞总好兴致，深夜约会？\"
祁阳明显僵住了。虞晴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心脏狠狠抽搐。她拉开车门，几乎是逃进后座：\"开车。\"
后视镜里，祁阳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蹲下身，一片片捡着汤匙碎片，像是捡拾某种破碎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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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虞晴的办公室弥漫着酒气。威士忌瓶倒在地上，琥珀色液体浸透了地毯。她蜷缩在真皮椅里，反复播放着匿名号码发来的视频——正是傍晚她与祁阳争执的画面。拍摄角度巧妙，看起来像是她故意将热汤泼向祁阳。
\"精彩吗？\"新消息弹出，\"如果祁阳看到这个...\"
虞晴抓起手机砸向墙壁。碎裂的屏幕定格在祁阳被烫伤的手背，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她颤抖着点开加密相册，满屏都是祁阳的笑脸。指腹摩挲着照片里他眼角的笑纹，冰凉的液体突然砸在屏幕上。
她怔怔地看着水渍，才发现自己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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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祁阳抱着一摞文件走进\"绿色未来\"办公室。林妍盯着他缠着纱布的右手，猛地摔了文件夹：\"你疯了？人家是金融街的食人花，你非要凑上去当肥料！\"
\"她不是故意的。\"祁阳将保温桶碎片收进抽屉，里面还有晒干的茉莉花瓣，\"虞晴最近...压力很大。\"
\"压力大就能伤害你？\"林妍甩出一叠资料，\"看看这个！李明今早送来的，虞晴这些年搞垮的公司、逼死的高管...她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纸张雪花般散落。祁阳捡起一张泛黄的报纸：五年前天悦集团破产，董事长在虞晴办公室跳楼的新闻。照片里虞晴站在警戒线后，妆容精致，面无表情。
\"她连葬礼都没去。\"林妍冷笑，\"这种冷血的人，你指望她懂感情？\"
祁阳的指尖抚过报纸上虞晴模糊的侧脸。那时的她像尊冰雕，眼中却藏着极深的阴影。他突然抓起外套冲出门。
\"你去哪？\"
\"买烫伤膏。\"祁阳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她办公室那支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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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晴盯着眼前的百合粥。这是今早莫名出现在她桌上的，保温盒上还贴着傻气的笑脸贴纸。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她舀起一勺，突然听见门外骚动。
\"先生您不能进去！\"
办公室门被推开，祁阳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额发散乱，怀里抱着个巨大的纸箱，十几盆多肉植物从箱口探出头。
\"你办公室太冷了。\"他将纸箱重重放在茶几上，\"这些送给你。\"
虞晴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绿植，突然想起昨夜视频里他蹲身拾碎片的模样。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说出口的却是：\"拿走。\"
祁阳不退反进，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你在害怕对不对？害怕自己会心动，会失控...\"
\"出去。\"虞晴按下安保铃。
\"我不走！\"祁阳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感觉到了吗？这才是活着！不是那些报表数字，是跳动的、会痛会热的心脏！\"
掌心下的心跳像滚烫的岩浆。虞晴触电般抽回手，却被他顺势抱住。祁阳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闷闷的：\"那天在雨里我就想说了...你撑伞的样子，美得像幅水墨画。\"
警报声由远及近。虞晴僵在原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阳光晒过的味道。二十年没被人这样拥抱过，她竟忘了如何呼吸。
\"别推开我。\"祁阳的呼吸拂过她耳垂，\"至少告诉我，粥好喝吗？\"
虞晴闭上眼睛。保安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怀中的温暖却让她想起童年那只救不活的流浪猫。最终，她轻轻推开他：\"张辰，带祁先生出去。\"
祁阳被带走时还在笑。他回头说：\"明天给你带桂花糕，王阿姨新教的！\"
虞晴站在满地阳光里，看着那个蹦跳着离开的背影，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那些被威士忌灼伤的胃，那些被冰封的情感，此刻都在剧烈翻涌。她颤抖着打开保险柜，将匿名手机连同威胁信一起锁进最深处。
当夜，她收到祁阳的最后一封邮件。附件是完整的滨河公园环保方案，标题写着：\"不管你怎么推开我，我们的理想都会生长。\"
虞晴蜷缩在办公室沙发上，一遍遍播放那段争执视频。凌晨三点，她终于按下转发键，将视频发给了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