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气的婚姻（三）
周雅父母家的客房里，小雨终于睡着了。四岁的孩子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复杂，她只知道爸爸妈妈吵架了，而今晚要睡在外公外婆家。睡前她问了三遍\"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周雅只能含糊地回答\"很快\"。
手机屏幕亮起，是第十二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陈志。周雅调成静音，把手机扔到床上。窗外，初夏的雨轻轻敲打着玻璃，如同她杂乱无章的心跳。
床头柜上的名片在台灯下泛着冷光：李雪梅律师，专长家庭法与离婚诉讼。三个小时前，当周雅抱着小雨冲进父母家时，母亲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在听完女儿断断续续的叙述后，父亲沉默地递来了这张名片。
\"先咨询律师，\"父亲当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保护好小雨和你自己。\"
周雅拿起手机，拨通了李律师的电话，尽管已是晚上十点半。
\"李律师，我是周雅，陈志的妻子...不，即将是前妻。\"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静，\"我需要尽快见面。\"
\"明天早上八点，我办公室。\"李律师的声音专业而不失温度，\"带上你能找到的所有财务文件和证据。记住，别再回那个家单独见他。\"
挂断电话，周雅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列出陈志可能隐藏的资产和他们共同的财产清单。结婚七年，他们共同经营着一家小型广告公司，陈志是cEo，她负责创意总监。公司账目一直由陈志管理，她从未过问。
\"我真是个傻子。\"周雅喃喃自语，手指敲击键盘的力度越来越大。
一张照片从她钱包里滑落出来——她和陈志的结婚照。照片上的陈志深情地望着她，现在想来，那目光仿佛穿透她，落在某个遥远的幻影上。周雅把照片撕成两半，又撕成四半，最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周雅把小雨托付给父母，前往李律师的办公室。李雪梅是个四十出头的干练女性，眼神锐利却不失同情。她听完周雅的叙述，迅速列出了行动计划。
\"首先，我们需要确定他对林晓的经济支持是否动用了夫妻共同财产，\"李律师在便签上写着，\"其次，他隐瞒婚前有子女的事实可能构成欺诈婚姻。最重要的是孩子的监护权。\"
\"我要小雨的全权监护权，\"周雅的声音坚定，\"他不会有机会用那些谎言毒害我的女儿。\"
\"这需要证据证明他不适合担任监护人。\"李律师递给她一份清单，\"收集这些材料：银行对账单、公司账目、他与林晓的通讯记录，任何能证明他欺骗行为或不当行为的证据。\"
离开律师事务所，周雅决定回家取一些必需品。李律师建议她不要单独见陈志，但现在是工作时间，他应该在公司。
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周雅的手微微发抖。屋内静悄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陈志的古龙水气味。她快步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自己和女儿的衣物。
经过陈志的书房时，周雅停下了脚步。这个房间她很少进入，陈志总是说里面太乱。现在，门虚掩着。
周雅推开门，书房出奇地整洁。陈志的笔记本电脑不在，应该是带去了公司。她的目光扫过书架、文件柜，最后落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抽屉都上了锁。
这不对劲。陈志从来不给抽屉上锁，至少以前不会。周雅试着拉每一个抽屉，全都纹丝不动。她蹲下身，发现桌子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钥匙孔——这是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暗格。
心跳加速，周雅环顾四周，在书架上的笔筒里找到一串钥匙。第三把钥匙打开了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本深蓝色布面日记本。周雅拿出日记本，扉页上写着\"林雯\"和一个日期——正好是十二年前，林雯去世前三个月。
周雅的手开始颤抖。这是陈志前妻的日记。她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跃入眼帘：
\"志今天又发脾气了。他说我背叛了他，可我没有。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怎样？我不敢想...\"
周雅快速翻阅着，每一页都像一把刀插进她的心脏：
\"晓晓问我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回家。我该怎么回答？说他怀疑你不是他的孩子？\"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志永远不会原谅我...\"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林雯死亡前一天：
\"志发现了。他说要让我付出代价。我害怕极了，但为了晓晓，我必须坚强。明天去律师楼后就直接带晓晓回妈妈家。上帝保佑我们平安...\"
日记到此为止。第二天，林雯死于一场\"意外车祸\"——陈志曾轻描淡写提过的\"前妻出意外\"。
周雅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简单的隐瞒婚史，陈志可能涉嫌...谋杀？
信封里是一叠银行转账单，过去五年，陈志每月向一个新加坡的银行账户转账2万元，收款人名叫\"Lin meizhen\"——林美珍？林雯的母亲？
周雅用手机拍下日记关键页面和转账单，然后把东西放回暗格。她需要立刻把这些交给李律师。
正当她准备离开书房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周雅僵住了——陈志回来了。
\"周雅？\"陈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在家吗？\"
周雅屏住呼吸，轻轻关上书房门，锁好。她迅速把钥匙放回笔筒，然后退到书架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雅？\"陈志推开了书房门。
周雅从书架后走出来，假装在找书：\"我...我来拿几本书给小雨。\"
陈志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穿着昨天的衬衫，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我打了几十个电话给你，\"他的声音嘶哑，\"小雨呢？\"
\"和我父母在一起。\"周雅抱起几本儿童书，试图从陈志身边挤过去，\"我要走了。\"
陈志抓住她的手腕：\"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林晓，关于...一切。\"
\"谈什么？\"周雅甩开他的手，\"谈你怎么隐瞒了一个女儿？谈你可能杀了你前妻？\"
陈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在说什么？\"
\"我找到了林雯的日记，\"周雅直视他的眼睛，\"她死前一天写的，说你'发现了'，说要让她'付出代价'。\"
\"那只是...我们吵架了，\"陈志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死真的是意外，警方调查过的！\"
\"那这个呢？\"周雅拿出手机，展示拍下的转账记录，\"过去五年，每月2万，给谁？林雯的母亲？还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家人'？\"
陈志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冰冷：\"你翻了我的东西。\"
\"这是我的家，我的共同财产！\"周雅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李律师说这足以构成欺诈婚姻！\"
\"律师？\"陈志眯起眼睛，\"你已经请了离婚律师？\"
\"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吗？\"周雅向门口退去，\"建立在这么多谎言上的婚姻？\"
陈志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门前：\"周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让开！\"周雅的声音尖锐起来，\"我要走了，小雨在等我。\"
陈志没有动，他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你带走了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女儿！\"周雅感到一阵恐惧爬上脊背，\"陈志，别这样...\"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陈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他侧身让开了门口：\"走吧。但记住，这还没完。\"
周雅快步走向大门，心跳如擂鼓。她抓起手提包和那几本儿童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直到坐进车里，锁好车门，周雅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不是为婚姻结束而哭，而是为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陌生人生活了七年，还生下了他的孩子。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周雅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周阿姨？\"是林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