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长缓缓摘下眼镜,对着镜片轻轻哈了口气,而后掏出一块绒布仔细擦拭着,目光却落在电脑屏幕上,调出了春禧大厦的收购公告。
“小都啊……这个田毅你们相亲过几次”他一边擦拭,一边开口问道,同时鼠标滚轮轻轻滑动,停留在一张照片上,那是田毅保时捷卡雷拉Gt的车牌,京A的前缀格外醒目。
都云缨紧紧捏着《事业编考试大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昨天是第二次相亲,在建设路芙蓉花开大酒店吃的饭……”她的指甲不自觉地在“行政能力测试”标题下方掐出一道凹痕,“他昨天说要捐赠我们血站的冷链车。”
马科长突然用力推开键盘,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翻开《华西都市报》的经济版,眼神中透着严肃,“你晓得他收购春禧大厦动用的现金流吗?光是股权质押的利息,一天就抵你十年工资!”
窗外的蝉鸣似乎也感受到了室内气氛的凝重,叫声愈发尖锐起来。马科长站起身,藏青色中山装的下摆因为起身的动作而压皱,扫落了几粒枸杞在地上。他拎起保温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档案柜,钥匙串上的铜质党徽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这人在成都的一路狂奔投资公司,去年还投了阿里巴巴,今年又投资了京东……”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非公有制经济代表人士备案表》,“这次说是搞慈善,转头他就能用冷链批文撬动医药行业。”说到这里,马科长突然转身,目光如炬地紧盯都云缨,“你当他真看得上血站临时工?”
都云缨低下头,耳垂上的水钻在光线的折射下晃出冷冷的光。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说欣赏我上进,欣赏我备考事业编的毅力……”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沙发,那里残留着何洁身上香奈儿5号香水那浓郁而独特的味道。
何洁遗留的香奈儿5号香水味在吊扇的搅动下,愈发浓烈地弥漫在整个办公室。都云缨低头整理文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沙发缝里卡着一枚周大福钻石耳钉,那是财务总监何洁俯身倒茶时不小心掉落的。马科长注意到都云缨的目光,用钢笔尖轻轻挑起耳钉,铂金爪镶着的碎钻在日光灯下闪烁出刺眼的冷芒。
马科长将耳钉弹进烟灰缸,里面积着田毅抽剩的软中华烟蒂。“看见没?”他指了指烟灰缸,“他身边那个何总监那身套装,够买下春熙路半间铺面。”
都云缨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手上的书籍内,“何姐确实……很厉害。”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确良衬衫袖口,有些自卑地说道,“田毅说他们公司很看重综合能力……”
“知道何总监经手的流水吗?”马科长翻开内部简报,手指重重地戳在一个数字上,“单是春禧大厦的资产评估费,就抵我们中心二十年财政拨款!”那「3.53亿」的数字在简报上显得格外醒目。
窗外传来环卫车播放的《走进新时代》的旋律,马科长趁机推开半扇窗。一股热浪裹挟着何洁故意遗落的英文版书籍涌进室内,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并购术语,在都云缨眼中仿佛爬满了蚂蚁。
“小都啊……这就是那个何总监对你的敲打啊。”马科长说着,抽出都云缨夹在书里的事业编报名照,“你这照片背景墙裂缝,政审时会被打回来。”他用指甲在照片边角轻轻刮了刮,“下个月去人民照相馆重拍,发票走科里办公经费。”
这时,马科长突然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位何总监那个脸,我预计光化妆师就请了三个。”
都云缨紧紧攥着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嘴唇微微颤抖,“科长,我……”她瞥见何洁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留下的锥形凹痕,顿了顿,“我想先把血站的GSp认证材料整理完。”
马科长从保温杯底捞出泡发的枸杞,放进嘴里嚼着,目光不经意扫过都云缨人造革鞋尖。他起身走到一旁,锁上何洁的公文包,鳄鱼皮纹路在都云缨瞳孔里仿佛扭曲成了带刺的荆棘。
“上周局里开会说……”马科长腰间钥匙串上的铜党徽再次撞击着铁柜,发出清脆声响,“明年开始,事业编增设《资本论》考点。”他突然轻笑一声,“你要真跟了田毅,倒算提前社会实践了。”说着,他将田毅的名片压在文件夹下,“去吧,把冷链车捐赠公告贴宣传栏,记得用仿宋Gb2312字体,省厅爱看这个。”
在空旷的车库里,何洁的奥迪A8公务车与王强的黑色S350并排停着。车尾贴着的“倒车请注意”的电子声在寂静的车库里不断回荡。王强斜倚着车门,点燃了一支娇子香烟,烟雾缓缓升腾,模糊了他腕间飞亚达手表的表盘。
王强掸落烟灰,烟灰不偏不倚地落在财务报表上。“何总监今天喷的香奈儿5号?”他突然嗤笑一声,“可惜田总车里有都云缨的六神花露水味了。”他用指甲轻轻敲击着车顶,“血站那临时工,居然真信老板会心动……”
何洁面无表情地将田毅的保时捷卡雷拉Gt钥匙插进文件夹,冷冷地说道:“王总对老板的私生活很上心?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多盯紧青白江码头那批车,海关抽检概率涨到37%了。”说罢,她转身高跟鞋后跟突然踩住王强蹭亮的皮鞋。
王强吃痛地皱了皱眉,却仍不罢休,摸出摩托罗拉t720手机,慢悠悠地说道:“听说都云缨是田总老父亲介绍的……何姐陪老板打江山,可没这种待遇啊。”
何洁突然将并购协议用力拍在引擎盖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王总知道为什么我能执掌公司所有资金吗?田毅的车里可以载无数个都云缨……但副驾的并购协议,永远只能是我何洁签的字。”
“音乐房子”酒吧的霓虹灯管坏了两截,“乐”字残缺不全,淌着血红的残光,给整个酒吧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李沁趿着铆钉松糕鞋,用力踹开玻璃门,牛仔热裤边缘的流苏轻轻扫过田毅的大腿。她指尖夹着的红塔山烟头,正慢慢地烫穿《冷链车购销合同》的扉页。
“龟儿子!让老娘等半小时!”李沁怒目圆睁,突然伸手揪住田毅的领口,“呵呵,口红印,当老娘瞎嗦?见老娘前还先去放一火。”
“滚蛋,老子这是门口那些搭讪的野鸡碰出来的,还干一火,找她们还不如把你拖树林了处理来的快。”田毅没好气地说道,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一瓶百威啤酒,“啪”的一声拉开拉环,仰头一口喝干。
李沁气得一脚踹飞脚边的空酒瓶,酒瓶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十二台曼牌冷藏车,必须挂‘川A·冷链特供’车牌!”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甲在吧台刻下“tY&Lq”的划痕,“敢用这批车运血站那些便宜货……”她突然凑近,一口咬住田毅的喉结,恶狠狠地说道,“老娘阉人的刀片还泡在福尔马林里!”
田毅吃痛地皱了皱眉,摸出门钥匙顶住李沁渔网袜破洞处的大腿,“你公司要的五千公里才能过户……”他的指尖划过她锁骨下的玫瑰纹身,“这需要你帮我搞定。”
这时,舞池里突然切到《爱情36计》的音乐,节奏强烈的旋律充斥着整个空间。李沁抄起一个酒瓶砸向地上,伴随着玻璃爆裂的声音,她拽着田毅的领口,用力挤进消防通道。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地亮着,映得两人的脸泛着诡异的光,像水族箱里凶猛的食人鱼。
“你娃睡过的女娃儿比冷链车配件还多!”李沁怒不可遏,突然扯开田毅的衬衫,指甲在他旧伤疤上抠出血珠,“信不信老娘明天就给你车上装GpS,全程直播你龟儿车震?”
田毅冷笑一声,摸出U盘塞进李沁的胸衣,“密码改成今天了,你娃当年考不上公务员……”他突然凑近,咬破她的下唇,“现在倒管起老子裤裆的批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