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穿透雨帘,黛玉握着一方素帕站在荣禧堂西耳房的滴水檐下。风灯将廊下芭蕉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晃得案几上那对翡翠耳挡泛着幽光——正是昨夜从九十九号宅门石缝里抠出来的物件。
\"姑娘仔细着了凉。\"紫鹃捧着件月白绫面灰鼠斗篷过来,忽见黛玉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划,\"这木纹裂得蹊跷,倒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话音未落,远处刑房方向传来瓦片碎裂声。雪雁提着灯笼从游廊转来,裙角沾着靛蓝色黏液:\"三姑娘让送来的,说是与姑娘前日捡的耳挡相配。\"漆盘里躺着半截银镯,内壁\"壬午年三月初三\"的字样被血迹浸得发黑。
黛玉用银簪挑开镯子暗扣,夹层飘落片盐引残页。忽听得宝玉在穿堂喊:\"颦儿快来看!父亲书房的地龙竟冒出蓝烟!\"
贾政书房的青砖地上,二十年前姑苏送来的樟木箱正在渗水。箱角九黎图腾遇水发亮,与刑房铁箱的染料如出一辙。宝玉用汗巾包着手掀开箱盖,霉味里浮出半幅婴孩襁褓,金线锁边处赫然绣着\"甲三\"。
\"这是...\"黛玉突然掩口。襁褓下压着本泛黄账册,首页贴着贾敏的簪花小楷:\"盐政亏空明细\"。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染开来,数字旁的婴孩脚纹竟与黛玉金锁纹路暗合。
窗外惊雷骤起,紫鹃发现地砖缝里嵌着粒玛瑙珠。宝玉用银匙撬出珠子,珠心\"敏\"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黛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贾敏生前住过的秋爽斋奔去。
秋爽斋的楠木拔步床积着厚灰。黛玉掀开床板暗格,锦匣里的云锦嫁衣已褪成赭色。紫鹃举灯照见衣襟处撕扯痕迹:\"这裂口倒像是新茬。\"
雪雁忽然轻呼:\"姑娘看这针脚!\"嫁衣衬里藏着道暗缝,金线绣的\"甲三\"字样若隐若现。黛玉用银剪挑开线头,抽出张染血的丝帛——正是探春在刑房用烙铁现形的那张盐引存根。
\"二姑娘当真好算计。\"王嬷嬷举着烛台进来,\"当年这嫁衣是琏二奶奶亲自装箱,说要等姑娘及笄再...\"话到半截突然噤声,烛光映出她腕间银镯,与刑房那截断镯竟是同一对。
黛玉指尖拂过丝帛上的漕运密文,忽然想起什么:\"嬷嬷可记得母亲生产那日,浆洗房送来的襁褓是何花色?\"
王嬷嬷手中烛台一晃,蜡油滴在青砖上凝成莲花状:\"那日老奴去取衣裳,撞见周瑞家的抱着个檀木匣往角门去...\"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当坠地声。众人追出去时,只见游廊栏杆上沾着靛蓝色黏液。
次日卯时,宝玉在藕香榭支起算盘。面前摊着户部历年盐引副本,朱笔勾出的数字旁都画着梅枝记号——与刑房婆子肘窝的黥刑疤痕如出一辙。
\"你瞧这壬午年的亏空。\"黛玉指着账册某页,\"正对应母亲嫁妆船沉没的日子。\"她忽然用银簪挑开装订线,夹层里掉出半张认罪状,北静王私印盖在贾敏生辰八字上。
窗外忽起喧哗。平儿提着食盒进来,袖口沾着盐晶:\"二奶奶今早突犯心疾,昏迷前攥着这物件不放。\"漆盒里躺着半块翡翠护甲,断口处的金丝线与刑房发现的残片严丝合缝。
宝玉正要细看,忽见账册无风自动。黛玉眼疾手快抽出其中一页,余下纸张竟在众目睽睽下自燃。青烟腾起莲花形状,灰烬里显出漕帮暗语:\"甲三沉盐\"。
\"快看水面!\"雪雁指着荷塘。浮萍间漂着个檀木匣,匣盖刻着九黎图腾。宝玉用竹竿捞起,匣内二十粒盐晶摆成婴孩形状,底下压着半幅血书:\"壬午三月初三,产房火起\"。
申时三刻,黛玉在祠堂暗格取出长命锁。锁芯莲花水印与北静王府腰牌印记重合时,突然弹开夹层。紫鹃惊呼:\"这不是姑娘周岁时戴过的金锁么?\"
锁内藏着的丝帛浸过药水,显出姑苏水道图。宝玉对照盐引存根上的密文,发现河道交汇处都标着\"甲三\"字样:\"莫非这些标记对应沉船位置?\"
窗外暮鼓沉沉,鸳鸯突然来报:\"周瑞家的投井了!\"众人赶至后院,井台石缝卡着半片翡翠耳挡。打捞上来的尸首右手紧攥,掰开竟是张染血的盐引凭证——编号正是壬午年三月初三。
黛玉忽觉袖中金锁发烫,低头见锁面浮现血纹,与井水倒映的残阳交织成\"九黎通\"三字。宝玉用井水浸湿丝帛,原本的水道图竟变成荣国府平面图,\"甲三\"标记正对凤姐院落。
\"二嫂子...\"黛玉话音未落,东院突然火光冲天。浓烟里传来凤姐嘶哑的喊声:\"快走!他们来烧当年的认罪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