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荡过荣国府飞檐,黛玉倚在潇湘馆的茜纱窗前。昨夜浸过盐卤的襁褓残片在菱花镜下泛着幽蓝,二十年前的针脚里藏着金线暗纹,恰与王夫人佛珠里跌出的玉珏纹路相契。
\"姑娘,宝二爷托人送来的。\"紫鹃捧着描金漆盒进来,掀开竟是半块带牙印的茯苓糕。黛玉用银簪挑开糕体,油纸裹着的碎瓷片泛着靛光——正是贾敏生前最爱的天青釉盏残片。
晨露未曦,黛玉踩着湿漉漉的青砖往佛堂去。途径垂花门,瞥见周瑞家的拎着食盒闪进东角门,裙摆沾着染坊特有的靛蓝晶粒。佛龛前的长明灯跳动着,她伸手去够暗格里的《金刚经》,忽闻身后珠帘轻响。
\"林姑娘好早。\"宝钗的虾须镯碰着香炉,溅起几点香灰。黛玉瞧见她袖中露出一角紫檀匣,双鱼纹锁扣缺了半边:\"宝姐姐这匣子倒是精巧。\"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瓷器碎裂声。王夫人跌坐在门槛,新换的佛珠滚了满地,其中一颗裂成两半,露出里头蜷缩的金锁拓片。黛玉俯身去扶,指尖触到拓片边缘的\"甲戌\"刻痕,与昨夜襁褓上的血字如出一辙。
戌时的更鼓闷在雨帘里,宝玉翻过染坊断墙。前日发现的暗门已被铁链锁死,锁孔残留着硫磺气味。他摸出黛玉给的碎瓷片,靛蓝釉面在月光下显出漕帮令旗纹样。忽然暗处传来铁器摩擦声,贾琏醉醺醺地拽着个漕帮汉子:\"...那批暹罗硝石要埋在...\"
黛玉隐在槐树后,耳后莲纹突突跳动。见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封泥印着北静王府的蟠龙纹。她故意踢翻墙角的染缸,靛草汁泼了贾琏满身。趁乱拾起油布包时,里头掉出半张盐引,编号恰与父亲奏折中提及的沉船案相符。
\"谁在那里!\"凤姐的猩红斗篷扫过月洞门,翡翠护甲捏着火折子。黛玉将盐引塞进袖中,佯装被靛草染了裙裾:\"琏二嫂子,这染坊的缸子怎的夜里还会跑路?\"
三更的梆子混着雷声,宝玉浑身湿透翻进潇湘馆。油纸包着的账册遇潮显出红字,竟是二十年前腊月廿三的接生记录。黛玉将金锁拓片覆在账册上,墨迹透过宣纸显出\"子时初\"三个朱砂小字。
\"你瞧这处。\"宝玉指着染缸构造图,金线暗纹竟与雀金裘的针脚相合。窗外忽有黑影掠过,探春的剑穗甩进个带血的紫檀算盘珠。黛玉用盐卤浸湿算珠,孔洞里塞着的纸卷写着\"寅时三刻,槐安巷\"。
紫鹃突然打帘进来:\"二奶奶往这边来了!\"黛玉疾步走向熏笼,将账册残页掷入炭火。腾起的靛蓝烟雾里,凤姐的翡翠护甲挑开珠帘:\"林妹妹夜半还研读《女诫》呢?\"
寅时的槐安巷泛着鱼腥气,黛玉裹着雀金裘立在暗处。漕帮汉子的酒气混着咸涩海风,他们抬着的樟木箱渗出暗红液体。宝玉摸到箱角辨认封条,北静王府的印鉴盖在\"暹罗贡品\"字样上。
忽然巷口传来马蹄声,探春执剑拦在当街:\"官盐私运该当何罪?\"剑光挑开箱盖的刹那,腥臭扑面——竟是二十口浸满盐卤的染血襁褓。黛玉袖中碎瓷片突然发烫,靛蓝纹路与襁褓针脚重叠,拼出个残缺的\"敏\"字。
\"好个忠勇的贾府千金。\"北静王的声音自马车传来,翡翠扳指叩着窗棂。黛玉瞧见他腰间玉佩缺了半边,裂纹处与王夫人佛珠里的玉珏严丝合缝。凤姐的笑声突然在屋顶响起:\"王爷夜游也不怕沾了腌臜气?\"
潇湘馆的烛泪堆成珊瑚,黛玉将盐引残片拼在菱花镜前。镜面忽现暗道图纹,红点正对荣禧堂的佛龛。宝玉掀开地砖,染血账簿浸着盐卤浮出字迹:\"甲戌年子时,得女弃于染缸,易金锁为证。\"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探春掷进个油布包。展开是半幅染坊地图,标注着暹罗硝石的埋藏点。黛玉忽然咳嗽,帕子上的血渍遇盐卤竟显出婴儿掌纹,与账簿上的血印严丝合缝。
紫鹃惊慌打帘:\"二奶奶带着人往这边来了!\"黛玉将账簿塞进熏笼,腾起的烟雾里浮出大观园暗道全图。凤姐的翡翠护甲捏着盏定惊茶:\"林妹妹脸色这般差,莫不是夜半着了风?\"
五更天的白露凝在剑尖,探春横剑拦住北静王府马车。车帘掀起,王爷手中把玩的正是另半块双鱼玉珏:\"三姑娘可知令尊书房暗格里藏着什么?\"话音未落,黛玉捧着紫檀匣从角门转出:\"王爷可识得这个?\"
匣中金锁遇着晨光,锁芯弹出半张盐引。宝玉趁机掀开车厢暗格,二十年前的染血官袍裹着林如海私章。荣禧堂方向突然传来丧钟,王夫人的猩红指甲永远停在佛龛机关上,指缝夹着半片安南纸笺。
凤姐扶着贾母立在滴水檐下,翡翠护甲悄悄将染坊账册抛入莲池。涟漪荡开时,黛玉看见自己的倒影与二十年前染缸前的贾敏重合,心口莲纹泛出靛蓝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