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更鼓穿透雨幕,荣禧堂的朱漆廊柱上悬着九九八十一盏琉璃宫灯。黛玉倚着碧纱橱,指尖轻抚缠枝莲纹窗棂,目光掠过廊下捧膳的丫鬟们——凤姐新挑的这批丫头,裙角都绣着金线浪花纹,与漕帮令旗暗合。
戏台上《长生殿》正唱到\"埋玉\",杨贵妃的水袖卷起满堂香风。宝玉佯装斟酒凑近主桌,瞥见贾政官袍下摆沾着古井特有的赤壤。北静王翡翠扳指上的蟠龙纹在烛火中流转,忽与黛玉袖中肚兜的暗纹重叠。
\"这酒酿丸子怎有咸涩味?\"宝钗银簪探入甜汤的刹那,簪头凤喙瞬间乌黑。黛玉手中茶盏轻晃,碧螺春的涟漪里映出王夫人骤然收紧的指节——那串开过光的檀木佛珠,此刻正在案边微微发颤。
戏台忽传裂帛之声,扮唐明皇的小生玉带钩崩开,怀中密函如蝶纷飞。黛玉起身佯装拾帕,指尖触到飘落的安南纸笺,水印拓着的林如海私章犹带墨香。宝玉在身后轻咳,雀金裘扫过她手腕时,袖中已多了半幅染血襁褓。
\"好端端的怎碎了玉带钩?\"贾母浑浊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鎏金拐杖叩地三响。凤姐猩红斗篷掠过青砖,翡翠护甲捏起残片:\"定是库房以次充好,明日就发落了那些懒胚子。\"黛玉却瞧见那玉钩断裂处泛着靛蓝——分明是暹罗硝石灼烧的痕迹。
席间忽起阴风,周瑞家的绣鞋自梁上坠落。王夫人手中佛珠倏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过染血襁褓,显出\"甲戌年腊月廿三\"的靛蓝字迹。黛玉耳后莲纹蔓至锁骨,恍惚见母亲立于染缸前,襦裙滴落的咸涩汁液正与贾政袍角的赤壤交融。
\"宝兄弟醉了!\"探春突然扬声,剑鞘挡住北静王亲随摸向腰间佩刀的手。宝玉踉跄扑向主桌,琼浆泼在贾政官袍,火折子遇酒渗出靛蓝汁液。黛玉趁机将密函塞入袖中,指尖触到冰凉的翡翠耳坠——正是浆洗房槐树下挖出的那半枚。
戏台倏地陷入黑暗,满堂惊呼中,黛玉被拽入茜纱橱阴影。宝玉掌心冷汗浸透她衣袖,雀金裘裹着两人缩在博古架后。外间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凤姐的厉喝:\"掌灯!快掌灯!\"琉璃宫灯次第亮起的刹那,黛玉看见北静王亲随靴底黏着染坊特有的靛蓝晶粒。
重光之下,戏台中央赫然钉着柄带\"敏\"字烙印的短刀。刀身没入木板三寸,刀柄缠着的紫檀算盘珠排列恰是沉船盐引编号。宝钗忽然轻扯黛玉衣袖,虾须镯指向贾母杖头——那翡翠雕的莲花芯里,竟嵌着半片双鱼玉珏。
\"林姑娘受惊了。\"凤姐的猩红斗篷拂过面颊,翡翠护甲捏着盏定惊茶。黛玉瞥见她袖中安南纸角,忽作晕眩状倚向宝玉。雀金裘扫过案几时,染血襁褓已落入熏笼,腾起的靛蓝烟雾中浮出大观园暗道图。
五更梆子敲响时,黛玉独坐潇湘馆。菱花镜中映着心口淡青胎记,遇盐卤渐次浮现的靛蓝掌纹,正与接生簿中的婴孩手印严丝合缝。窗外忽有瓦片轻响,宝玉翻窗而入,怀中油纸裹着的《盐政疏议》残页,遇烛火显出北静王府印鉴。
荣禧堂方向传来嘈杂马蹄声,探春执剑的身影掠过竹林。黛玉将翡翠耳坠浸入茶汤,波浪纹里浮出的\"换子夜\"三字,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