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从木桶中醒了过来,眼皮沉重的不像话不想醒来,身体皮肉浸在药汤中的刺痛感又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
“呃……”
江左发出一声闷哼,药力在被剥去皮肤与指甲的双手上交织,快速刺激身体让它焕发生机,被打碎的骨骼也在被缓慢接续。
老人站在木桶前看着江左,一手忽然伸出按在他的头上,冷漠说道:“还记得我是怎么帮你拆卸的吗?现在你自己来,我盯着你,慢慢来不着急。”
江左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挠一挠鬓角,不过手指刚放在脸上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忘了指甲已经被老人给掀掉了。
老人有些不满,脸色越发冷了起来:“动手啊,等什么呢?又要老夫帮你?”
迫于压力,江左只好开始“拆卸”自己的皮肤,双手之上已经没了皮肤,就开始剥手臂上的,一寸一寸剥开,血水与药汤混在一起,发出阵阵血腥气味。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他给自己剥皮不仅可以有新皮肤生出增强韧性,还能锻炼他的心性,一个连自己皮都敢剥的人,足以说明他的狠辣。
周满仓推着一个四轮车进来,对着老人低声说道:“我去过生尘药铺了,梁甫掌柜的说他店里没有轮椅,看我找的心急就取了这辆四轮车给钱,说是这玩意不卖,但是可以先借给你用上一段时间,用完了得给人家还回去。”
老人瞥了一眼四轮车,没忍住笑出声来:“丞相大人大气啊,自己专用的四轮车都拿出来了,设计图纸是丞相自己画的,却是当今皇上耗费国库之内的天材地宝请名家所制,连这木头都是上古仙木的枝干,只要坐在上面就是一场修行,可使人心境通明加快吸收灵气速度。”
又看了眼坐在木桶之中一点点给自己剥皮的江左说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气,寻常人哪有这待遇?”
周满仓对自家师傅疑惑问道:“皇上给做的?不是听说烬明王朝这位丞相大人独揽朝政大权皇上早已对他心生不满了吗,怎么舍得动用国库的?”
老人嗤笑一声摇头说道:“就你这脑子是怎么好意思给自己起了个周祯夫这么个儒雅名字的?坊间传的什么狗屁谣言你都相信?烬明王朝这皇帝与丞相可是情同父子的关系,甚至皇帝愿意对丞相叫上一声亚父,就算是丞相哪天说是想要坐坐龙椅,皇帝都是笑呵呵把他请上去的,丞相能独揽朝政皇帝更是要乐死了,有个真心待你帮着照顾家业的长辈还不好?简直是太好了!”
周满仓十分惊讶,没想到两人原来是这种关系,思索片刻问道:“那师傅你老人家觉得这丞相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人闭上眼睛,虽然烬明王朝丞相不是很对他胃口也没什么好感,还是捏着鼻子赞叹道:“文武双绝顶,此等奇才,千年难出一人!”
周满仓嘴巴张大都快合不上了,吃惊道:“您老人家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真是难得!”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谁让人家是有真本事呢,文写过千古名篇,嘴上功夫厉害到把大儒活活骂死,武人家在武庙都有位置,而且位置还不低,已经是高到不能再高的位置了,再说修行,练气十三楼大修士,一洲山上执牛耳者,资质之好就是哪天听说他合道入了那传说中的练气十四楼我都毫不意外。”
周满仓吞咽了口唾沫,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去烬明王朝谋个供奉的位置,有这样一位奇人坐镇,烬明王朝怕是能延续千万年。
梁甫坐在生尘药铺柜台前羽扇轻摇,嘴角带着笑意,整座大岳关都在他的探查范围之内,就算是城中有婴孩啼哭一声他都能有所觉,老人的话语自然全都落在他的耳朵里,没想到对自己表现十分抵触的老人还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拉拢这位并不是铁板一块。
老人眯眼一看,木桶中所有东西在他眼中纤毫毕现,大到浮在上面的药渣,小到在药汤之中漂浮的碎屑,踢了踢木桶说道:“行了,不用剥了,起来把身子擦一擦,这药劲都被你吸收的差不多了,呆在里面也没什么用了,走看我打铁去!”
双腿骨骼不久前才被打断,哪怕有药汤的滋润也没法恢复的那么快,江左想再站起来还得几天才行。
周满仓满脸不乐意的把他从木桶中捞了起来放在四轮车上,嘴里嘟囔道:“真是晦气,老子怀里向来都是抱美人的,啥时候抱过糙汉子,恶心死了!”
屁股刚挨在四轮车上,一股清凉之感立即传遍全身,脑中清明不少,连身上传来的痛感都被压制下去不少,甚至天地间稀薄的天地灵气都开始向周身涌来,开始冲刷体魄帮着巩固根基。
周满仓推着江左去了铁匠铺子,老人脱了身上短衫露出自己虬结的肌肉,还套上了那件皮制围裙。
老人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其中放着几块金属料子,这可不是普通的铁料,都是从天外而来的神铁,用来锻造重器实在合适。
将神铁放入火炉中不断加入焦炭,半晌过去也不见有熔化的迹象,老人向着火中推出一掌,体内真气倾泻而出,火焰立即开始翻涌,炉中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江左看着老人的动作不敢移开半分,现在他知道打铁确实可以帮着加强对铸炉法的理解了,自然愿意认真观摩了。
老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江左坐在四轮车上心境通明,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种悟道境界中,下意识便开始运转铸炉法在肌肤上刻画青铜纹路,虽然他双手以及胳膊上的部分皮肤被剥离了,就开始在胸膛上刻画。
一下午过去,老人已经开始在捶打胚子了,每一锤下去都带起了无数火花,江左在胸膛之上已经连着刻画出了一段两指粗细的纹路,有种奇异的感觉从胸膛传来。
天元洲中部某处庙宇,这里是三条江水汇聚之处,每条江水水质不同且颜色不同,在庙宇外也就形成了水有三色的奇异景象。
庙宇中香火鼎盛,主位上供奉的神像却是一具法身,说明此地主人与寻常庙宇供奉的山水神灵不同,并非是死后获得封正,而是一个实打实的“活人”。
法身之后有一俊美至极的男子单手撑着脑袋卧在塌上,手中握着青铜酒杯不断饮用,只是酒杯里的美酒每被喝去一口就会自己涌满,从未有见底的迹象。
卧榻之下有一白犬,花鸟架上站着一只银雕,白犬低头啃着一只带有血肉的骨头,骨头上还散发着大妖气息,银雕梳理自己的羽毛,不时看白犬一眼,眼神中竟带着嫌弃的情绪。
男子手中酒杯没来由轻轻一震,男子好看的眼眸眯了起来,掐指推算一番,心里也就有了答案,转头看向兵戈洲方向,哪怕隔着千万里,在他眼中也可以轻易呈现。
男子忽的笑了:“有意思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