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将谢锦从昏迷中唤醒,只是她的状态并不好,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
谢锦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慢慢睁开眼环顾一周,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躺在水边,而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房屋中。
现下自己正躺在床上,靛蓝色的被褥盖在她的胸前,南窗支起竹帘卷着半截麻绳,上面拴了一串玉米。
临床的矮几上摆着粗陶茶具,似乎还能闻见劣质茶水的焦味,显然是炒过了头。
但现在她的喉咙干痛地要冒火,便也不再挑。
刚想起身,小腿处就传来钻心的疼。
“嘶——”
谢锦舔了舔已经起了死皮的唇,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摆在床榻上的小腿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从手法上来看算不上娴熟,应该是救她的人帮她包扎的。
她慢慢地挪着翻了面,上身伏在床边,从壶中倒出已经冷透了的茶灌进自己的喉咙中。
瞬间犹如久旱逢甘霖,饿极遇佳肴。
谢锦连吃了好几口,吃到肚子都有些撑了,方才解了渴。
她躺回了床上,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此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户人家。
倘若这让她这个模样在外面待一夜,不是冻死就是被野兽叼走。
或因伤着腿困死在那里。
吃了水,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她便缓缓蹭了起来,后背靠在架子床的前脚柱上。
眼神透过窗往院中望去,一棵老槐树几乎要将整个院子都笼盖其中,树下有一些竹制桌椅,不远处摆着石槽插着酒旗,另一边摆着一堆酒坛子。
看来她是被一户以酿酒为生的人家救了下来。
只是还未等她瞧见恩人,一阵吵闹声突然钻到了她的耳中,似乎是从院门口传来的。
谢锦被架子阻了视线,又听得不太真切,只是隐约知晓有人上门闹事来了。
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推搡的声音。
谢锦这下坐不住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被欺负吧。
她扶着床柱单脚站了起来,抓起一旁的门撑当做拐杖,就这么慢慢地往外面挪去。
刚靠近一点,她就看见一个膀大腰圆地中年男子将一道瘦削的身影推倒在地。
“住手!”
谢锦连忙喊了一声,便撑着门撑往那边“走”过去。
“怎么动起手来了?”谢锦在几人面前转了一圈,眼神一顿,瞧着了一个熟人,但并未去相认。
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个半只脚踏进来的胖子身上。
“依大荆律法,殴打他人,笞四十,若是见了伤直接杖六十,我劝你动手前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吃这顿板子。”
谢锦突然出现,赵家夫郎被吓了一跳,他见谢锦气度不凡,一时也不敢和谢锦呛声。
他紧张地看向地上的人,发现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但也不敢再动手。
“你是谁?”
谢锦皱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管我是谁?你也不能随意打人。”
赵家夫郎见谢锦说不出身份来,气焰也嚣张起来,他脖子一梗,仰着头对谢锦龇牙呵斥道:“我跟我的女婿说话,哪来的小白脸多管闲事!”
这几人是一家?谢锦眨了眨眼。
此时刚从地上起来的姜三郎叉着腰,泼辣地喊了回去,“呸,谁是你的女婿,亲都没成,你跑来称什么亲戚!”
这话一出,赵家夫郎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手指着姜三郎,咬着牙骂道:“你个丧门星、克妻鬼,要不是你把我儿克死了,我早就是你长辈了!”
“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就该给我们老赵家赔偿。”
姜三郎不与他分辩,直接抄起倚在围墙边的扫帚直接将赵家夫郎给扫到院外。
那赵家的听了谢锦的话也不敢动手打人,只能任由姜三郎把他赶了出去。
“芽儿,关门!”
姜三郎话音刚落,一旁的姜芽儿立刻就将院门锁上了。
那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地很。
谢锦想,即使自己不来,他们应该也能顺利地将这人赶出去。
随后姜三郎转身看向谢锦,脸上凶狠的神情缓和不少,温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看清姜三郎的脸,谢锦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生出这等人物。
眼前这人生着一张狐狸面,眉峰下面压着一双含春眼,眼尾一挑更是活色生香,笔直的鼻梁下是一个丰润饱满的唇,唇角似笑非笑引人采撷。
似乎是谢锦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了,姜三郎两颊飞上一抹红霞,他微微侧头,想要躲开谢锦的视线。
而谢锦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怎么能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呢。
她忙对姜三郎开口道:“失礼失礼,多谢足下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
姜三郎摇头,“你唤我三郎就行,恩人不必言谢,我们这次也是回报了恩人他日之恩。”
报恩?
谢锦抬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姜芽儿。
姜芽儿眨了眨眼,“恩人是否记得我?”
当然是记得的,可她当时都成那样了,姜芽儿还能认出来?
那她的药粉不是白涂了,赤鸢一眼瞧出来就算了,怎么连这姜芽儿也认了出来。
谢锦久久未言,姜芽儿面上露出几分忐忑,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锦开口道:“恩人,你不记得我了?”
“藏香阁的姜芽儿啊,是您救的我!”
“记得记得。”谢锦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接着又开口,“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能认出我来。”
姜芽儿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充满了少年气息,“恩人有所不知,我自小就擅认人。”
“恩人当时脸上虽黑了些,但那烛火足以让芽儿看清您的面貌。”
“原是如此。”谢锦颔首。
两人说话间隙,姜三郎开口道:“恩人脚受了伤,不能久站,芽儿你还不赶紧扶人回去,怎么拖着人在这儿站着。”
姜芽儿一拍脑袋,“我倒是忘了。”
“恩人,我扶着你进去。”
随后二人便一起回了房,谢锦重新躺到了床上。
虽然她方才已经尽量不让受伤的腿使劲,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现下躺了下来,舒服了许多。
姜芽儿将谢锦扶上床后,也没有离开,搬起一旁的板凳坐在了谢锦的床前。
眼神像小狗一样,亮晶晶地望着谢锦。
逗得谢锦笑了起来,“你瞧我作甚?”
姜芽儿看着谢锦的笑愣了一会儿,红晕慢慢爬上了他的耳根,他刚感觉到脸上发热就忙低下了头,生怕谢锦瞧见他的窘迫。
谢锦见人不回她,就又换了一个话题,“这处就只有你们兄弟二人住着吗?”
“兄弟?”姜芽儿惊讶地抬头。
谢锦一头雾水,开口问:“有什么不对吗?”
姜芽儿“噗嗤”一笑,浅浅的梨涡在他的脸颊两侧若隐若现,霎是俏丽。
“什么兄弟啊,那是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