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蓉泣露的箜篌声中,美人舞若莲花旋。
台下的众人痴痴欣赏着,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美人真如“花神”一般羽化成仙。
与此同时,观赏台最佳位置,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逐着那道蹁跹身形,灼热、痴迷,却还染着些许困惑。
“今年的花神……”
玄衣金冠的男人将茶盏随意掷在地上,凸起的眉骨在眼底拓出阴翳。
“似乎不太擅舞,这花神舞跳得根本不对!”
他说得没错,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美则美矣,但花神舞的许多复杂招式都没有完成,纯粹是靠漂亮柔软的身段和似是而非的幻术支撑。
寻常百姓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在懂舞、尤其是懂花神舞的人眼里,一眼便知这次的“花神”是个门外汉。
男人目光凌厉扫向管事,呵斥:“怎么回事?”
管事扑通跪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回话:“回禀城主,原本训练的花神怎么都不愿意上台,可吉时已到,为不耽误花神祭,只好找了个替代的。”
“莫非,偌大的新月城还找不到另一个会花神舞的?”男人犀利质问。
“事态紧急,不得不为之。”管事抖若筛糠,宽胖脸上的肉都在抖,面色苍白,浮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不过他面上是害怕,心里却在吐槽:
若不是他荒淫好色,城中根本无年轻女子再敢习花神舞,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替补?
管事抬袖擦了一下汗,谄媚补充道:“不过这女子虽舞技生疏,却生得极为貌美,不仅自带花香,还会一些小幻术,属下这才让她代替献舞。”
“幻术?”男人突然轻笑出声,指节叩在鎏金扶手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望着莲台上翩若惊鸿的身影,少女雪色腰肢在薄纱下若隐若现,随着折腰动作垂落的珠帘拂过锁骨,在天光中折射出细碎流光。
“确实有些意思。”男人眼中浮出趣味,语气也不再凌厉。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墨玉扳指,待到台上舞罢,便递给管事一个眼神。
管事顿时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对着后面打了个手势。
不多时,珠帘蒙面的少女便被带了上来,对着首座的男人盈盈行礼,“奴家白苓,拜见城主大人。”
方才还倦怠慵懒的男人立刻直起腰,微眯起狭长眼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少女一身花神打扮,嫣红抹胸水袖和半身纱裙,露出一段水蛇似的细腰,白到能晃了人的眼睛。
她梳着凌云髻,只簪着一朵浅粉的月季,天然去雕饰的美。
珠帘之上是一双顾盼生辉的柳叶眼,细长而妩媚,却点缀着琥珀似的瞳,似乎蓄着两潭清泉,看过来时,似乎能摄人心魄。
而珠帘之下,依稀能看出她姣好精致的面容,琼鼻朱唇在半遮半掩间,更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味道。
当之无愧的美人。
男人迫不及待起身,伸手去揭开那道珠帘,当少女面容完全在展现眼底,他的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几分。
男人的喉结重重滚动:“虽说……若花神真现世,应该就是姑娘这番模样。”
而他在打量白苓的同时,白苓同样也在打量这位传说中荒淫残暴的大魔头——新月城城主齐寒梧。
说实话,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以为这大淫魔是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形象,结果他居然是个年轻帅哥,还是个质量很不错的帅哥。
长眉若柳,身若玉树,皮肤尤其白皙,在黑衣衬托下很是分明。
五官俊美绝伦,一双细长乌黑的眼睛流转捉摸不透的幽光,鼻梁高挺,点缀一颗黑色小痣,厚度适中的唇荡漾着轻佻的、令人目眩的笑意。
若不是提前知道他的本性,白苓是断然想象不到,此等帅哥,居然是传闻中的大淫魔。
但很快她又想到云殊,云殊也是个大美男,可也不妨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滓,也就不疑惑了。
不过幸好他生得好看,若是真长得肥头大耳,她这“美人计”也进行不下去。
“白苓,好名字。”齐寒梧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仰头,“与仙女你甚是相配。”
“多谢大人夸赞。”白苓娇怯垂眼,眼角泪痣更显楚楚动人,“奴家不过蒲柳之姿,怎么担当得了仙女之称。”
齐寒梧大笑:“本城主说你能担就能担,仙女,你可愿意随我入府啊?”
听到这一声询问,白苓有些诧异。
他不应该直接就把她强抢入府吗,怎么还多此一举询问,难道她说不愿意,这大魔头还能放过她不成?
答案是否定的。
“不过仙女若是不愿意也无用。”
男人不容拒绝的口吻,直接攥住那截皓腕将人扯进怀中,墨玉扳指硌得少女腕间泛起红痕,而后直接一个横抱。
“花神祭结束了,本城主也该回府好好歇息一番了。”
对于他如此急色的模样,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管事领着一群人恭敬行礼送离,而侍卫们则是立即瞬间结成环形阵列,将中间两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胡枝音本想冲进包围,被风逸之死死抱住:“枝音,莫急,那些侍卫中不少是高阶捉妖师,你硬闯也抢不回来人。”
“可阿苓她要被带走了!”胡枝音心急如焚,捏碎手中糖葫芦,红糖渣染了满手。
城主仪仗正穿过长睫,极尽奢华的沉香辇车上垂落鲛绡帐,隐约可见玄衣男子将少女禁锢在怀中的剪影。
她扭头看向身旁眉宇沉冷阴鸷的青年:“林师兄,阿苓为何会成为献舞的花神?”
林惊鹤指尖抚过折扇玉冰,声若寒冰碎玉:“她的心思,某怎会知。”
“什么她的心思?”胡枝音傻住了,“林师兄,你是说阿苓成为花神,并非是被强迫而是自愿?”
风逸之也不可置信:“怎么可能,阿苓没事做花神作甚,这可是会被那魔头看中抢进城主府的!”
他这般说着,胡枝音倒是忽然灵光乍现。
她皱着眉心,沉思着喃喃:“莫非,阿苓是以身为饵故意成为花神,好让自己被魔头看中带入城主府,再与我们里应外合斩杀魔头?”
“这倒是很有可能!”风逸之恍然大悟,大力捶掌心,可渐渐地表情又变得纠结,“可她不过一弱女子,如此孤身行事多危险啊。”
“是啊。”胡枝音抿了抿唇角,糖浆顺着竹签滴落在青石板上,“就算要有诱饵,那也应该是我来啊。”
“你也不行。”风逸之神情严肃,握住她的手,“这太危险了。”
“可——哎呀。”
胡枝音用力甩开他的手,看向始终沉默的青年,“林师兄,我们还是赶紧把阿苓救出来吧,阿苓生得如此貌美,万一那魔头对她做了什么,如何是好?”
风逸之点头附和:“是啊,虽然那些高阶捉妖师实力不菲,我们没法直接进攻,但可以采用迂回战术嘛,阿苓的安危最重要。”
两人心急如焚,林惊鹤却敛下鸦青长睫,淡定出声:
“不必,既然她瞒着我们做这件事,肯定有她的理由,若是贸然救她出来,恐会破坏她的计划。”
胡枝音:“可阿苓她——”
“她身上有某给的法器。”林惊鹤轻飘飘打断她的话,“不会有事。”
“喀”的一声,他手中的玉骨折扇突然绽开冰纹。
青年望着辇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浮雪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银霜:“她既敢孤身入虎穴,自然备好了后手。”
小花妖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经过红莲业火那一遭,她的修为突破是到了八阶灵虚。
再加上他给的月灵锁,肯定不会有性命之虞。
只是……
青年狭长的凤眸中浓雾更甚,翻涌出锋利冰冷的金丝。
这小花妖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