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银白电光撕裂天幕,蜿蜒如上古蛟龙自九霄探爪,刹那映亮残破木头庙。
积尘蛛网在横梁间颤动,雨水顺着破瓦缝隙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暗色图腾。
白苓蜷缩在角落阴影中,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裾,雪白绸缎早已揉出层层褶皱。
跃动的柴火将熄未熄,在她瞳孔深处投下摇曳的碎金,却照不暖浸透骨髓的寒意。
唇间铁锈味愈发浓稠,齿痕处渗出的血珠被舌尖卷去,疼痛如细针刺入混沌识海。
时至中夜,雨声更甚。
他们三人已经合衣睡下了,白苓在他们都睡着后才睁开眼,脑中正在天人交战,纠结——
杀,还是,不杀。
“你不是不想攻略他?”
命书尖锐的嗓音划破识海,染着疯癫的狂热,“杀了他,现在杀了他,你不仅不需要攻略,剧情也不需要再走。”
“小花妖,只要杀了他,你就自由了!”命书尾音淹没在一声惊雷中。
白苓陡然打了个寒噤,缓了一阵,冷静反问:“为何今晚能杀他?如果你不和我说清楚,我是不会动手的。”
命书不解:“你在纠结什么?你不想获得自由吗?”
“自然是想的,可……”
白苓吞咽了一口,她做梦都想不被控制,她做梦都想获得自由,不再被强逼着去完成什么攻略任务、剧情任务。
她之前一直叫嚷着嫌攻略麻烦,要直接杀了林惊鹤。可当命书真说有这个机会,她却陷入了迷茫的深沼。
她不知为何会迷茫,心软?
不,绝不可能。
念头一冒出,就被白苓在心里疯狂反驳。
她怎么会对那只毒舌老狐狸心软?
简直是荒唐至极!
那只能是忌惮,对,就是忌惮。
林惊鹤实力深不可测,命书三言两语说有机会、催促她动手,可她不知全貌就要贸然出手,肯定要忌惮。
这是她不想去杀林惊鹤的心理,白苓她自己认可的最合理的解释。
白苓态度十分强硬:“你必须告诉我缘由,否则,我不会去杀!”
“无所谓,反正现在不杀,还要去攻略的是你。”
命书的态度似乎很随意,杀不杀由她,可白苓能感觉到它对此事的在意,这话隐隐之中既是利诱又是威胁。
而且根据它之前说的话,说只要她杀了林惊鹤连剧情任务都不再需要完成,足以证明它最想要的结果就是——
杀死林惊鹤。
白苓早就对这个任务很是不理解,攻略就攻略,为何要杀?
林惊鹤不是书中男二嘛,还是助攻男主的,又不是什么灭世大反派。
“错了,现在杀不杀林惊鹤对我没那么重要,对你才重要。”
白苓冷漠脸装深沉,准备诈它一下。
“是你想要林惊鹤死这个结局,不是我。林惊鹤不死,我顶多就是多丢几次脸,被他毒舌几句,又死不了。”
“对你来说,林惊鹤是死是活才最重要,是不是?”
“小花妖,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揣测吾。”
不知是否是白苓的错觉,命书的声音阴恻恻的,比那毒蛇的嘶鸣还要让人头皮发麻。
白苓强硬回怼:“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揣测?”
她缓了下,继续试探:“若是你原原本本告诉我,为何今晚能杀林惊鹤,以前不行、以后也不行,说不定我真去帮你杀了。”
命书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真的?”
白苓:“当然。”
命书又陷入沉默,直到白苓又问“思考的如何”时,才慢吞吞出声:
“今晚能杀他,这是因为,只有今晚他的实力才会削弱,等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白苓蹙眉,刨根究底:“那为什么今晚他的实力会削弱?”
命书声:“这就不是你一只小花妖该考虑的事了,好了,你已知道林惊鹤今晚实力会削弱,还不快动手。”
“哦,知道了。”
白苓慢悠悠应答,敛下长睫沉思,有灵光乍现可闪得太快,只能硬着头皮问:“我被他戴上了月灵锁,用不了妖力,如何杀?”
命书:“自然是用世界男主的祭渊剑。”
白苓望向风逸之,见青年依墙而睡,睡梦中都紧紧抱着长剑,挑了下眉峰:“我这么直接去拿,肯定会吵醒他吧,倒是不好下手。”
命书:“小花妖,莫要以借口拖延时间。”
白苓硬抗:“我这是合理推测,排除任何干扰因素,你也不想我杀林惊鹤此事败露吧?”
半晌后,命书居然妥协:“好吧,我给你个东西。”
它话音未落,白苓忽然感觉掌心一股灼烫。
摊开一看,一把短匕首出现赫然出现,玉色握柄,锋利、泛着阴森寒芒的墨黑刀刃。
命书说:“这是和祭渊剑同一块玄铁打造的噬雪刃,也能杀他。”
白苓一听,目露灼热:“这是宝贝啊。”
命书似乎很大方:“杀完林惊鹤,就是你的了。”
“好。”白苓表面上见宝眼开、喜不自禁,心里却在犯嘀咕:
这种宝贝都送给她,下这种血本,命书也太想让林惊鹤死了吧。
究竟是为什么?
命书见她还没有动作,焦急催促:“小花妖,不要磨磨蹭蹭的,等过了丑时,他的实力就会恢复。”
“知道了。”白苓不耐烦地应一声,这才望向她的下手对象。
三丈之外,白衣青年倚着斑驳朱柱阖目休憩。
玉冠映着残火微光,鸦羽般的墨发垂落肩头,素来含笑的薄唇此刻抿成凛冽直线。
他的表情很平静,优越五官更加凸显,全然造物者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偶尔一道银光照过,显出白玉的皎洁剔透。
白苓从稻草团上起身,握紧匕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心跳紊乱如有万马乱奔。
走到他跟前时,她看见那双往常云谲波诡的凤眸已经微微阖着,鸦羽似的长睫拓出一片柔和暗影。
“快,剜出他的心脏!”识海炸开命书癫狂的尖啸。
白苓慢慢举起短刃,刀尖随着她的腕骨在打颤。
“快啊!”命书厉声催促,声音阴狠,“你不杀他,我可就要杀了你。”
白苓将刀尖对准他的心脏,然后闭上眼咬牙猛冲下去——
叮铃铃……
风拨动她脚上的银铃,随她战栗发出细碎清响,掌心紧攥的噬雪刃泛着幽蓝寒芒。
白苓咬着唇,长睫颤若蝶翅,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洇湿她的鬓发。
她盯着他襟口银线绣就的流云纹,刀尖在距离他心脏咫尺堪堪僵停住,无法再继续往下。
命书怒声:“小花妖,你为何下不去手,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谁爱他了,我就是……没杀过人,有点……有点不敢。”白苓的手腕依旧在打颤。
“就一刀子的事,有什么不敢。”命书嗤笑,“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才没有!”白苓很犟,“我现在就杀,就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缩,只因那双狭长的凤眸睁开了,墨玉似的眼瞳直勾勾望着她,透着戏谑和无限趣味。
林惊鹤先是垂眸向胸口刀尖,又慢慢上移到那只持刀的微微打颤的玉手,似笑非笑:
“阿怜,你这是要……杀我?”
他又抬眼,墨瞳似寒潭照影将她洞穿。
白苓艰难张唇:“我——”
她刚发了一个音节,腰身却猝不及防被带走,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庙门外,雨丝飘到脸上,冰冰凉凉。
她的刀尖依旧抵在他的胸口未动分毫。
而他则是随手捏碎了一只正来偷袭的狼妖的头颅,慢条斯理擦过修长指尖之后,扼住她的颈。
他俯身压得极近,近到白苓能看清他眼底的诡谲波纹。
他幽幽出声:“小花妖,莫要作怪,否则,杀了你哦。”
白苓身子猛颤了下,可不敢去看地上的狼藉,只盯着他笑得弧度柔软却晦暗若渊的眸,冷汗从脊背划过。
实力削减……
这特么实力削减后都能徒手捏碎一只五阶狼妖的头,那他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恐怖啊!
是她这个弱鸡能杀的吗?
命书你出来,我们聊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