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暗骂自己是个榆木脑袋,竟然把蛇妖是沈知州情妇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那一切便也说得通了。
州府确定胭脂发放人员名单,蛇妖为何能把玉女精准确定给自己的目标,就是靠这一层关系进行暗箱操作。
看那日沈知州和蛇妖那激烈的劲头,完全就吹个枕边风的事儿。
就是不知蛇妖杀人制香之事,沈知州是否知晓?
若是被蒙在鼓里,拆穿了蛇妖的身份便好,可就怕是……
白苓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主位上的男人,依旧那般儒雅翩然,神情端正,眼神温和,根本不似恶人。
但人不可貌相。
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能在自家后花园就和女人亲热的人,但确实做了那腌臜事,其他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一切暂定,不妄下定论。
这确实是沈府的家宴,除了白苓四人以外,就是沈府一家子。
沈老夫人抱病缺席,所以,就只有沈知州、沈夫人以及沈钰,还有沈家一些旁系亲戚。
但蛇妖出现在这,并不是沈知州堂而皇之邀请自己的情妇,相反,居然是他夫人做的邀请。
据沈钰说,他母亲和和华容是好友,华容经常登门拜访,给沈夫人送胭脂水粉,今日正好过来,顺便就将她留了下来。
白苓只感叹一句:防火防盗防闺蜜。
酒至半酣之际,沈知州忽然朗声:
“诸位少侠,小钰已经同本官说了,你们为捉拿恶妖那是呕心沥血,本官在这里代小钰、代缉妖司和也代兰陵百姓,同你们道一句谢。”
“来,本官敬诸位一杯。”
四人皆举起酒杯。
“沈大人言重了。”风逸之惭愧不已,“我等其实并未帮上什么忙,案件还没有什么突破。”
胡枝音也点头:“恶妖不除一日,我等难以承受大人这句谢。”
“无碍,本官知诸位皆已尽力而为。”沈知州很是通情达理,“是那妖太过狡猾,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该当千刀万剐。”
男人神色愤慨,不似作假,也不知是否知晓他口中狡猾的、该被千刀万剐的妖正在他身侧,素手执杯同他妻子共饮。
华容盈盈在笑,一直在同沈夫人交谈说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的事,即使她自己就是众人话语中的焦点——那只罪大恶极的妖。
白苓一直在观察她,连唇边笑都未变分毫,心理素质确实强大。
而她也察觉到白苓灼热的目光,竟然十分坦然地朝她举杯示意,似在邀她共饮。
白苓眼尾微挑,心中疑惑,这蛇妖真不怕她把她身份抖出来嘛,这么猖狂?
可转念一想,蛇妖也知道她是妖,估计是以为捏住了她的把柄,才敢对她这般挑衅。
可笑,她怎么会……好吧,她确实有被威胁到。
白苓抿了抿唇,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也还是举杯回应了,她刚要把酒杯端到唇边,却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扼住手腕。
她扭头古怪地望向阻拦他的青年,不明所以。
林惊鹤淡笑:“这是第二杯。”
“所以呢?”白苓歪头,眉心隐隐有不耐,“林公子莫非连别人喝几杯酒都要管?”
被呛声,林惊鹤也笑容不变:“阿怜莫非是忘了,上一次你只喝了三杯就醉晕过去。今日若是再醉——”
他言尽于此,只笑得意味深长。
白苓悚然,倒不是被他吓着,而是想起那日醉酒后不知为何林惊鹤对她变了个态度,虽不知缘由,但她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恢复如初。
若是再发生一次,命书非得把她的识海掀翻了不可。
“好吧,我不喝了。”权衡利弊之后,白苓乖巧答应。
青年随之松开她的手腕,她也顺势放下酒杯。
杯底刚触桌面,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是婉转娇媚的声调:
“奴家原本以为,神仙眷侣只在话本中才出现,如今一看,眼前不正有一对儿。”
而恰好此时,席间安静下来,都听见她这一声。
“容娘你说的是?”沈夫人好奇问。
其余人也有点不明所以,长桌上只有沈知州和沈夫人这一对夫妻,故而都以为华容在称赞他们。
风逸之朗声笑道:“沈大人和夫人琴瑟和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神仙眷侣。”
胡枝音也不吝赞叹:“沈大人气度出众,沈夫人娴静貌美,简直是天造地设一对。”
沈夫人性子内敛,被这么直白夸赞夫妻感情,笑得极为羞赦。
沈知州只表情僵了一瞬,不过很快朗声大笑:“多谢少侠赞誉,本官和琴娘结为夫妻已有二十余黏年,从未有过龃龉,琴娘娴静端庄,善解人意,本官极爱重她。”
他扭头深情款款望向女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大人。”沈夫人感动不已。
众人虽然吃了一嘴狗粮,但也乐呵呵的。
唯有白苓恶心得不行,强压着翻白眼的冲动。
林惊鹤垂眸看见少女嫌弃到皱眉的小表情,抵唇轻笑,微乎其微。
众人正恭维沈知州夫妇恭维得热火朝天呢,忽然又听见女人娇媚入骨的嗓音:“奴家可不是在说沈大人和沈夫人哦。”
众人愣。
沈知州或许是误会什么了,差点表情都崩了,拧眉望向女人。
可女人并没有看他,而是笑看着某一个方向。
众人也都好奇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到的是一对容色极为出众的男女。
青年雪胎梅骨、风流温润,而少女玉软花柔、楚楚可人,两人皆穿雪白衣衫,干净得不染纤尘,仿若是从画卷里走出的一对神仙璧人。
如果忽略他们正在争夺一块糕点的话。
白苓被沈知州的虚情假意、道貌岸然恶心得不行,懒得听席上人吹捧,便专注于吃喝。
右手边的芙蓉糕最是香甜可口,她一连吃了好几块。
还剩最后一块时,她又伸出了贪婪的小手,谁知竟然和另一只手相撞。
她眼疾手快捻起,谁知那只手也分毫不让,在半空中形成对峙的局面。
白苓抬头,和一双清冽凤眸对上后倏然眯起眼,冷声:“这是我先拿的,林公子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青年莞尔,悠悠出声:“是某的手先碰上的,是阿怜在颠倒黑白才是。”
和他对视了半晌,白苓呵呵,开始打道德绑架牌:“林公子高风亮节,居然会和阿苓这个小女子争夺一块糕点。”
林惊鹤云淡风轻:“糕点一共八块,阿怜一个人就吃了七块,莫要贪心。”
“你——”白苓哑然,恼怒瞪他。
林惊鹤轻轻一哂,兴趣盎然欣赏起少女恼得双眸喷火、脸颊敷红的模样,像是只炸毛的小狐狸。
对峙之间,林惊鹤察觉到有视线投过来,便松开捻糕点的手指。
白苓眼睛一亮,忙塞进嘴里,边咀嚼边朝他得意挑眉。
却不想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奴家说的神仙眷侣,正是白苓姑娘和那位白衣公子,瞧瞧,他们甜蜜啊。”
嗯?什么狗屁话?
白苓惊得噎住,“咳咳——”
她眼睛睁大,脸呛得通红,眼角都沁出泪。
林惊鹤无语地摁了摁眉心,把杯子递给她。
白苓慌张接过一饮而尽,结果喝得太猛又被呛到,咳到说不出话。
林惊鹤十分体贴地为她拍背,于是,蛇妖更加添油加醋:“那白衣公子可真是贴心,白苓姑娘都羞得说不出话了。”
眼瞎啊,我那是呛的!
白苓无语至极,偏偏老狐狸还在旁边煽风点火,笑得极为欠揍:“阿怜,某的清誉似乎被你玷污了,怎么办啊?”
他一脸认真地表达担忧。
白苓真差点被这厚脸皮的老狐狸气梗过去,指节捏得咯吱作响。
她玷污他的清誉?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