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去船上拿了个装盐的麻袋,里面塞满树叶荒草,将麻袋挂在大概三十米远的树叉上。
对李晓明笑道:“太爷,为了不浪费箭矢,咱们射这个。”
李晓明看那麻袋挂的如此之远,心中发虚道:“这似乎有些远了吧,我刚学恐怕射不了这么远吧?”
“太爷,何以如此自贬呐?
以你的体格,射三四十步远是轻轻松松的事,若真是练成了,怕不得射个一百步远近。
射箭是有口诀、有窍门的,
我先教你射姿,再教你口诀,但凡学会了这两样,剩下的就只剩勤加练习了。”
李晓明既是跟着人家学箭,把人家当师傅,自然得有个做徒弟的态度,口中连连称是。
“太爷,您看好了。”
王吉先扎好架势,张弓射了一箭,正中麻袋。
李晓明拍手叫好。
王吉将弓递了过来,又将大拇指上戴的牛角扳指取下来,教李晓明戴在大拇指上。
王吉指着板指,对李晓明说道:“这个东西叫做‘韘’(she),又叫做‘板机’,
当初教我射箭的师傅,他自己的师傅是个胡人,
因此我的扣弦方法与草原上的胡人一样,是用不带槽的板机扣弦。
我老师对我说过,为什么咱们汉人的射箭技术,大体上,总是比胡人差一截呢?
是因为咱们汉人太聪明了,为了不磨大拇指,故意在板机上刻了一道凹槽,用来卡住弓弦,
这样放箭时,弓弦就不磨大拇指了。
而胡人射箭只用一个普通圆柱形板机,弓弦是卡非卡的,虚挡在圆柱形板机的下底部,
放箭时拇指凭感觉稍稍一旋,箭矢便飞了出去。
这种射法虽然会把大拇指磨出老茧,
但天常日久的练习后,有天赋的强者,往往能达到人箭合一的境界,不管是步战还是马战,
均能射的又快又准,甚至不用板机也一样射箭。
而咱们汉人的改良射法,练久了以后,离了带凹槽的板机,简直就不能射箭了,
更是达不到人家的人箭合一境界。
太爷,我也不知道我老师说的对不对,反正我只会这一种扣弦方法。”
“来,太爷,您这样,
大拇指内扣,食指虚压在大拇指顶端,用扳机底部外沿压住弓弦。
好的,就是这样,拉弓......”
李晓明从来没学过射箭,听王吉长篇大论一番,也听不太懂,
此刻照着他教的扣弦方法,迫不及待地尽力将弓拉开,“卧槽,真重呀!”
王吉不好意思地道:“我这弓,开满也不过三、四百斤,若是孙县尉的弓,我根本开不动。”
“太爷,你保持住,听我传你口诀心法。”
“什么,这玩意还有口诀心法?只是你快些,我快顶不住了......”
只见王吉微微一笑,俨然一副老师傅的样子,慢悠悠地吟道:“
箭者,形正志端,
开马沉气舒心,
五平三靠是其形,
大力腰胯而生;
开弓挥洒自如,
放要随意从容,
后拳凤眼看斜中,
形稳心稳方得中。”
王吉正在摇头晃脑地过瘾,李晓明却顶不住了,
“嗖......”的一声,箭矢脱弦而出,偏离目标十万八千里。
“哎呀,我说太爷,我还没给您讲明白意思呢,您怎么就撒手了?”
李晓明憋屈地道:“我若等你讲完,只怕手指也断了,胳膊也断了。”
“好好好,咱们再来一次,”王吉笑道。
“你听我跟您详解这口诀心法,您可记好了,
所谓“箭者,形正志端,” 意思是呀......
这个“五平三靠”,是说......
为何说要“后拳凤眼看斜中”呢,这是因为......”
你别说,这王吉虽然自己箭法一般,
但讲起射术理论来,居然头头是道,而且颇为擅长鼓励学生,天生就是教培行业的材料。
李晓明本身就聪颖善记,悟性极佳,认真地向王吉请教窍门,
他身高臂长,按照口诀里的姿势、瞄准点和发力、撒放方法,只练了数次,
再射三十步外的靶子时,已能三箭中其二,王吉在一旁拍手叫好,
李晓明也欣喜不已,心想自己虽没有打枪的天份,
但若能习得一手好箭法,也不失为防身救命之道。
因此,趁着这两日闲暇,不顾浑身肌肉酸痛,
上午练弓箭,下午练刺杀,勤奋不缀。
王吉看李晓明所练的“三防一刺枪法”十分新奇,也带着船上众人,跟着太爷一起练习。
这一日,李晓明正在岸边练箭,
王吉从船上走了下来,对着李晓明,欲言又止。
“怎么啦王吉,有话就说。”
“太爷,咱们粮食快见底了,也没菜了,我和众人的钱都让捎回家去了......”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这事肯定用公家的钱呀,
去我船舱里拿吧,在麻袋里,好酒好肉该买买,
咱们出门在外做生意的人,还能缺了吃喝?”
“好勒,太爷英明,”
王吉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往船舱跑去,
李晓明继续练箭,天赋已被解锁,只要掌握要领,膂力足够,射箭并不难,
五十米外的固定靶,几乎百发百中了。
“太爷......”
李晓明诧异地看着身后的王吉,说道:“你怎么又回来啦,赶快买菜做饭去,要有肉哈,我都饿死了。”
王吉为难道:“太爷,您是不是忘记留钱了,您船舱里可没有麻袋呀!”
“怎么可能,咱们十来个人呢,不留钱难道喝西北风?
那么大个东西你都找不到,真是的......”
“净耽误我这神箭手练箭,”
李晓明嘟嘟囔囔的,带着王吉回船上拿钱。
王吉心想,你船舱里有没有麻袋,我又不瞎,怎会看不见?且看你去找来。
李晓明进了船舱,左右扫了一眼,还真是没有。
他瞬间慌了神,将芦花大被也揭开扔到地上,没有......
两人又合力将木榻翻开,没有......
又跑到外面,把船上的破麻袋,烂东西都翻了个遍,啥都没有。
李晓明惊慌道:“这下麻烦啦,不但钱丢了,连文书路引都没有啦!
这可怎么办?”
王吉也紧张道:“太爷,可别是咱们这十几个人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吧!”
两人病急乱投医,一个一个地找众人谈话,问有没有见到船舱里的麻袋。
大家都赌咒发誓,众口一词,说根本就没进过太爷的船舱,如何会知道有什么麻袋?
忙活了半天,李晓明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屁股坐在榻上。
心想,这可怎么办?
十几口子人等着吃喝呢,如今一文钱没有,难道真要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