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水成也劝道:“孙县尉,匈奴那边可去不得呀!
前几日去郡里听他们说,如今的长安、洛阳如同鬼城,
那帮匈奴鬼兵专吃人肉,据说洛阳、长安满城百姓被他们当军粮吃了一、二年了,不知还有人没有?
你去那里卖盐,却去卖给谁?”
孙文宇笑道:“他匈奴兵也是人,没看我带回来的草原马么?
不也是汉中大军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况且洛阳百姓们不吃盐,匈奴杂毛们也有几十万人,难道只喝淡粥?”
朱水成绷着脸道:“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
匈奴杂毛吃人肉的,人肉咸的,怎还会吃盐?
大人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孙文宇见话不投机,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我也只是随意说一嘴,哪能真去?你们放心吧!”
说完,别了二人,去西城门那里看卖盐去了。
李晓明看着孙文宇的背影,摇头叹气,
旁边老朱谄笑道:“大人不必担心,他想去也去不了。
如今咱成国四处边境滴水不漏,汉中更是如此,
若无朝廷关文,他这么多人,如何能出得关去?”
李晓明一想,也是。
从汉中去长安,只有几处峡谷,如今成朝与赵国正是敌对状态,怎会不重兵把守,他确实去不了。
想到这里,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盐摊上已经有几人正在看盐。
一个身穿绸袍,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问道:“这盐巴什么价?”
李晓明道:“精熬盐三十五文,普通盐二十五文。”
这胖子手指着盐,肥嘴一颤一颤的,惊道:“你这盐是金粒子做的?”
旁边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道:“太贵了,从没有这个价的。”
李晓明拱了拱手,言道:“几位兄台,你们嫌贵,我们还嫌贵呢!
这年头,还有几个敢出来卖盐的?
左右就这几百斤盐,此处若是嫌贵,我们明日到了巴郡,四十文也能卖掉。”
“你这三十五文的和二十五文的,看上去似乎并无区别呀!
别都是一样的吧?来此处刁赚钱的?”胖子追问道。
李晓明耐心解释道:“精熬盐需复煮两遍,浪费许多柴火人力,常食此盐,不染病患,
若是嫌贵时,只买普通盐即可。”
“说个实在价吧!”
“若是要得少了,是少不得一文的。”
胖子笑了笑,“你这几百斤,我全要了,你说价吧!”
李晓明笑道:“兄台若是如此爽快,每斤给你少上五文。”
胖子转身离去,李晓明傻了眼,砍了价不要是什么操作?
正想骂上两句,只见胖子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肥手,
“推车跟上呀,跟我去拿钱。”
李晓明大喜,还没说话,旁边几人不愿意了。
一人道:“胖子,没有你这样做人的,大家一块来进货的,你全买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十年八辈子都没个贩盐的进来,你都买走了,我们还活不活了?
胖子回过头来,捋起袖子,向众人挥了挥,
大声喝道:“老子就是要货卖独家,谁敢再放个屁?
也不打听打听,
郡里的王郡丞和我王胖子为什么都姓王?”
众盐贩见他如此霸道,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咒骂。
李晓明担心胖子耍无赖,特意多叫了几人,推着盐车跟了上去。
其它盐贩表示无奈,正要一哄而散。
李晓明走上前小声说道:“我还有几百斤在西门和东门。”
盐贩们一听,再也绷不住了,纷纷向西门和东门奔去,生怕又断了货。
李晓明冲着他们喊道:“别忘记留下地址哈,下回给你们送到家!”
就这样,还没出涪陵,就卖出了一千多斤盐,得了三万多钱。
他那二十文的盐和三十文的盐其实就是一样的。
现代营销术语叫作:细分市场,差别定价策略。
之所以只卖给他们一千多斤,这叫“饥饿营销”。
要让分销商时刻有断货的危机感,这样才能保持粘性。
这个时代,商业只是启蒙阶段,无需太复杂的套路就能事半功倍。
此次主要目的是打通市场,拓展开销售渠道,有了这些个主顾的地址,以后直接送货上门就行了。
要是在一个地方卖的多了,恐怕这一万斤盐坚持不到成都。
因此,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在涪陵郡只卖完一千多斤盐,李晓明就下令出发,准备前往下一站,巴郡。
众人推着小车,在东门集合,正准备出城。
迎面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只见他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后面跟着的两人,也都手捧肩挑,带了许多物件。
“陈县令?是陈县令么?”
“是老周呀!”李晓明认出这是郡里的吏曹老周。
当初冒充陈祖发来郡里报到时,担心身高露馅,故意装作负伤躺着,怕吏曹看穿,还给了他两枚金珠行贿。
那老周十分热情,拱手道:“多日不见,陈县令身上的伤大好了没有?”
李晓明亦拱手道:“多谢挂怀,已是好的透了。”
“因县里缺钱,我计划打开盐路,因此带人到此,
上午卖盐忙碌,此刻才得空闲,正要前去拜望你呢!”
那老周挥手苦笑道:“陈县令太客气了,也不必找我了,你看看我,比你还要忙些。”
“你这是......?”
“成都的左将军来了些日子了,因人数众多,每日里需要准备许多物品,我忙的不可开交。
今日随行的一众女眷向府君抱怨,说夜间寒冷,不能安寐,
因此我一早上就挨了一顿臭骂,今日出来再置办些被衾。”
李晓明心想:这老周倒是个话痨,这些话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你再说,我也不会把我的芦花大被送给你去请功。
嘴上只得虚虚地说道:“能者多劳,府君向来夸你干练,名不虚传嘛!”
那老周突然把头伸了过来,李晓明见状一怔,立时会意,把耳朵贴了上去。
“左将军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李班的亲弟弟李许,曹吉龙县令这两天也在。”
李晓明心中一阵感激,心想:与曹吉龙交恶一事,只怕是郡里是人尽皆知了。
老周是好意,姓曹的主子来了,能不告状求援?
老周是提醒让我早做提防罢了。”
当下对老周长揖一礼,道:“多谢老周,改日必有心意。”
那老周笑道:“我还得回郡里张罗,咱们改日再叙,
这些成都来的上差,这两天也就走了,到时侯我专程去你衙里,你可得备上好酒哟!”
李晓明拱手毕恭毕敬道:“敢不尽心接待?”
老周告辞而去。
众人推着小车,往江边走去,远远地看见,
江岸码头上,有大批士兵,都聚集在载盐的船队那里,似乎出了什么状况。
李晓明心中诧异,心想:这还没出涪陵呢,能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