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厌弃,她嫁给秦暮梒后,从未关注过他的身子如何。
对他的印象,和京城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双腿残疾,不良于行,被毁容,还是个病秧子。
这样的人就算是国公,又怎么样?
也逃不开他是个废物的事实。
她知道他的腿是好的,还是死后变成魂魄的时候。
她亲眼看见秦暮梒杀入皇宫,为她报仇。
他如珠似宝地抱着她的尸体:“槿儿,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发病了,谁又能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之后,他又将她揽入怀中:“槿儿,我把伤害你的人都杀了。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说完,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的一身素衣。
死后的他们又一起被扔到了乱葬岗。
她的尸身被父亲偷偷安葬起来。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曝尸荒野……
地位超然,世袭罔替的镇国公府就此覆灭。
她这才想起来那是个月圆之夜……
哈哈哈!上一世,她和夫君就那般倒霉吗?
这重生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吗?
给她的机会吗?
长清的声音让姜槿收回了思绪。
等等……不对……难道夫君不是力竭而亡,是病发?
长清说得认真:“因为您是主子认可的夫人,是白挽神医的女儿。五年过去了,主子的病一直没有起色,若是您给主子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
姜槿的眼神闪烁着光芒:“你找对人了。不过,我今日若是进去,你不怕他怪罪吗?朝梦让我来,也是你自作主张吧!”
长清毫不犹豫,“我祖先的命是国公府的,我的命就是国公的。若是您能治好主子,我就是死也值了!”
姜槿对他很是敬佩,也感动他对夫君的忠心。
“你们全部守在门口,不许进去。就算里面有动静,也不许进去。”
说完这句,姜槿没有迟疑,提着药箱就推开了房门。
她一进去,看见床榻上那个脆弱的身影,心都疼得揪了起来。
他曾是那般好的少年,就因为一场战争变成了这个样子。
五年前的那场大战,镇国公秦溪澈率十万秦家军死守燕州,挡住了北宁二十万的叛军。
拯救了大渝的江山和万千百姓,镇国公府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老国公秦溪澈战死,国公夫人苏澄儿殉情而亡。
世子秦暮梒受了重伤,秦家军死伤殆尽。
留下的多数清云卫也被分散到了各地。
只有少数几十人转明为暗,成了暗卫。
如此战功,别说被好好对待,就是封为异姓王都是应该的。
皇帝于玄夜担心功高盖主,夜不能寐。
他整日上朝将对镇国公府的忌惮写在脸上,直到确认秦暮梒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才让他承袭爵位。
为大渝拼命的将士们被这样薄待,于玄夜却偏偏宠信梅思远那样的奸佞之臣。
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他怕是忘了第一代镇国公秦亦辉和于家的渊源了吧!
当年大渝唯一的摄政王秦云璟和镇国公主于沁瑶只有一个女儿昭和公主。
他们唯一的儿子秦亦辉是从于家子弟中过继来的。
说到底,秦家人和于家人流的是一样的血啊!
秦家的一片忠心,为何于玄夜就是连自家人都容不下呢?
如今,于玄夜又以她成婚为名,将兄长姜枫召回京城,目的估计也不单纯……
姜槿越靠近床榻,心就跳得越快。
浓郁的药味儿刺鼻,让人不禁皱眉。
秦暮梒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时而低声呓语,时而辗转反侧,仿佛正在经历很大的痛苦。
这么难受吗?
就算在梦中也无法摆脱被病痛折磨。
姜槿再走近些,只见他原本英俊的脸,黑发因汗水而凌乱地贴在了额头上,显得憔悴不堪。
床榻边的桌案上还放着未喝完的汤药。
姜槿双腿微微颤抖,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来。
夫君怎么这般严重。
不多想,姜槿快速稳住心神,来到床榻边。
她将手搭在他的手腕处,细细为他诊治。
虽然已经诊过多次,但这次的脉象与过去的全然不同。
可以肯定的是,夫君和寒澈哥哥得的是一种病。
无药可救,就算是她,也只能做到延长生命,减少痛苦。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夫君怕是时日无多
最多只有两年的时光……
当年,寒澈哥哥在神医谷,师父亲自为他诊治。
得出的也是这样的结论。
何况……这一世,她的医术已经能和师父并肩了。
这是个让姜槿难以接受的事实。
上一世,她嫌弃夫君,到死才发现了夫君的好,喜欢上了他。
好不容易重生归来,夫君怎会真是个短命的?
不,有了重生这样怪异的事,她不能认命!
师父救不了夫君,整个大渝就她医术最高了。
若是她认命,夫君就只能是等死了。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夫君!”
姜槿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又带着十分的情意。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秦暮梒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昏迷中醒来。
他眉头微皱,似乎这疼痛还未散去。
姜槿低下头,正好见他深情地看着她。
“夫君,还痛吗?”
随之,她的手再次给他诊脉。
脉象很乱,杂乱无章,果然和寒澈哥哥当年临近月圆之夜的脉象一样。
不过夫君的这个更严重一些。
姜槿还未准备,秦暮梒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反身将她压在了床榻上。
手被拉的疼,但一想到是夫君,她忍了下来。
四目相对,满目星辰皆是你。
“夫君,还难受吗?”
姜槿又轻声问了一遍。
她都能想象到这些年,夫君是怎么过来的。
秋冬临近月圆之夜,他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默默地等病发。
痛是一个人,面对度日如年的折磨,也是一个人……
上一世,她嫁他,他是一个人。
这一世,她愿意嫁他,但她不知,他还是一个人……
念及此,姜槿心中涌起无能为力的酸楚。
她多希望自己能替他,哪怕片刻,也好任由他虚弱下去。
忍不住,她主动伸手,将上面的男人狠狠抱在怀里。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