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欢却再无反应,进了顾府,只余门外的杜长明一脸阴沉。
顾府因得下人不多,所以宅子也只是一出三进的,瞧着不大。
设的客房也不多,划出了一大片空地做院子。
顾行之闲暇时,也喜欢在院子里耍两招,他还是有些怀念军中生活的。
李管事带着人进来的时候,他正单臂负后,站在院中。
瞧见来人,先是上前,就要行礼:“长宁郡主!”
却被苏锦欢眼疾手快拦住:“顾统率劳苦功高,一身傲骨,锦欢万万担不起这一礼。”
既被拉住,他也不虚与客气:“多谢长宁郡主。”
言罢,又看向一旁的苏乾泽:“便是这小子要学武吧,瞧着不错,精神,眼里也有股子狠劲。”
“一会给我耍两招,让我看看底子如何。”
苏乾泽自然没什么底子,他只有打架的假把式。
不过,他也不拒绝,乖巧点头道一声:“好!”
顾行之瞧着满意,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
最后,目光才落到蓦云骞身上,看了半晌。
“骞儿今天瞧着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蓦云骞一惯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快。
他一向觉得,将情绪浪费在没必要的人身上,是种浪费。
所以,进了院中,他便没了刚才的怒气,嘴角微扬。
弧度不大,但他也是顾行之从小看着长大的,被顾行之一眼便看了个正着。
蓦云骞脸色一红:“来看师父,自然高兴。”
顾行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他老头子,何时有这个本事了?
却是默契的不在言语。
“那便有处亭子,先过去坐吧!”
院子的不远处,设了一处凉亭,凉亭旁有一处不大的湖泊,如今荷花开的正好。
远远的,就闻见了扑人的芬芳,苏锦欢没忍住,轻嗅了一下。
蓦云骞瞧见了,也跟着闻了闻,竟也破天荒的觉得今日的荷花香格外扑鼻。
这湖里的荷花,年年都开,年年都是这个味。
蓦云骞闻习惯了,没觉得多好闻。
今天却又觉得格外清香,他觉得应该是李管事今年照料的好。
几人在亭子中的石桌前坐下,李管事让侍女端了茶点上来。
清风习习,倒也惬意。
喝了几口茶,又闲话几句,瞧着苏乾泽也休息好了。
顾行之便道:“去院子里耍两招,让我过过眼!”
顾乾泽便又起身,去了院子正中。
他流浪长大,虽然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却是不入流。
能镇的住人,全靠着一股子狠劲。
这些假把式,落在顾行之眼中,就更是破绽百出。
全是蛮力狠劲,全无技巧。
苏锦欢略微抬眼去偷偷打量顾行之的脸色,却见顾行之脸色不愈。
苏锦欢心下一慌,这是瞧不上乾儿?
其实,其他的武师傅也能找到,可毫无疑问,顾行之,便是最好的。
她既想着力培养苏乾泽,就不想将就,苏乾泽不成器也就罢了,关键苏乾泽很争气。
而且,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主仆四人对苏乾泽对印象愈好。
懂分寸,知进退,人伶俐,也感恩。
苏锦欢是真把他当弟弟疼了!
只是,看顾行之这脸色,却是难。
顾行之是蓦云骞的师父,若是事不成,倒叫蓦云骞两边难做。
这会儿日头正烈,院子中的花儿都被晒的怏怏的。
不过一会儿,苏乾泽便满头大汗,被晒红了一张脸。
不过,顾行之没给反应,他便也没停。
仍将那一招一式一遍又一遍的打给顾行之看。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的外袍都瞧着有些湿了。
人也没了力气,动作渐缓。
这天,实在太热了。
惜音瞧着心疼,暗戳戳的看了一眼顾行之,觉得这也太折磨人了。
这大热天的,让乾儿在太阳底下,怕是要中了暑气。
没办法,到底苏乾泽是自己人,她就有些下意识的偏心。
可苏锦欢未说话,她便也没说话。
总归有小姐在,乾儿也不会出事。
一个时辰了,苏乾泽还在烈日下晒着。
苏锦泽未叫苦,苏锦欢倒是也有些心疼了。
可心疼是心疼,理智还是有的。
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蓦云骞这会儿侧目打量苏锦欢,看她略有愁容。
下意识的想开口,让顾行之别把人折腾狠了。
可临到嘴边了,又生生止住了。
这点小事,其实算不得什么。
而且,不开口,才是为锦欢,为弟弟好。
他索性便也没开口,只静静看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
苏乾泽仍在那站着,没叫一声苦。
顾行之招招手:“可以了,过来吧!”
惜音忙上前将人扶过来,府中的婢女也端上来了早早备好的绿豆汤。
进了亭子,苏乾泽才坐下,他都已经没有坐端正的力气了。
却是还强撑着身子。
惜音拿了一把扇子在一旁给他扇风。
顾行之此刻,脸上已经笑容满面。
“不错,真是个好小子。”
“你学武年龄晚,按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龄。”
“可是,习武,最重要的,却不是年龄,是能吃苦。”
“既要习武,平常跌打损伤,是少不了的。”
“吃不了苦,便难有大成。”
“你是个好小子,饶是这样了,却未叫苦一声,如此心性少有。”
“就连云骞,初初习武之时,也是叫过苦的。”
愣不丁的就说他小时候的糗事,蓦云骞有些幽怨的看顾行之一眼。
这时候揭他的短,这师父,不要也罢。
顾行之却不知他心思,仍旧看向苏乾泽,眸中欣赏喜爱皆有。
“你是个好小子,今后起,我便是你师父。”
“你若好好学,我这一身功夫,定然毫无保留,都教给你,绝不藏私。”
苏乾泽又起身跪下,磕头:“多谢师父。”
顾行之高高兴兴的受了一礼,忙叫人把苏乾泽扶起来:“快,快起来!”
又吩咐李管事:“把乾儿带左边厢房去沐浴,再让他好好歇一会儿。”
苏锦欢看了一眼,左边厢房面阴,靠着一口水巾,凉快。
顾行之,这人不错。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蓦云骞的师父。
苏乾泽去沐浴,三人又在亭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顾行之给她讲蓦云骞小时候的事。
说蓦云骞第一次去军中的时候,被一模一样的营帐给晃的迷了路;
又说蓦云骞第一次骑马时,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
苏锦欢听得有趣。
倒是蓦云骞,又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乾泽沐浴过后,回来了。
到底年纪小,沐浴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便缓过来了。
他的衣服换了,穿了一件顾行之小时候穿过的。
那些东西,还留在顾府,李管事一找,便找了出来。
不过,苏乾泽穿着身量有些小,他也长大了。
时辰也不早了,苏锦欢便也起身告辞。
顾行之看着要同蓦云骞说话,苏锦欢便先出了门。
不想,刚出了门口,蓦云骞便也出来了。
苏锦欢诧异:“顾统率不是要与你说话吗?”
是啊,说了。
顾行之拍着他的肩头,一脸意味深长道:“好啊,臭小子!”
“这是开窍了!”
然后,他就跑出来了。
他咋觉得,这师父,真烦!
蓦云骞面上却是笑,还有些委屈:“我本来也想与师父说话,那知,还没说一句呢,他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我都觉得莫名其妙!”
苏锦欢瞧着蓦云骞脸上的委屈。
这顾统率,还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呢。
二人并肩往前走,苏锦欢便又开口谢他。
“谢谢你啊,若不是你的关系,怕是不会如此顺利。”
蓦云骞眉头微皱:“不用客气,不必如此生分,举手之劳而已。”
“也多是乾儿自己争气。”
他也随苏锦欢,“乾儿”叫得顺口。
几步路,便已走到了巷口。
蓦云骞嘴唇微动,似是欲言又止,半天,道出一句:“你怎么不让乾儿谢谢我?”
苏锦欢一愣,有些莫名,却是很快做出反应。
“乾儿,还不谢谢蓦哥哥!”
此事,蓦云骞确实帮了大忙,乾儿理当谢过。
倒是她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