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那狗,哦不,是蓦云骞看到她,便先朝她走了过来。
不过,近至身前,蓦云骞一时又有些局促。
上次苏锦欢要他不必客气,唤她“锦欢”便好。
所以,这会儿,蓦云骞就有点为难,该不该向她行礼。
不行礼,于礼不合;行礼,恐让苏锦欢觉得生分。
好在苏锦欢开口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怎的不进去?”
蓦云骞顿了顿:“我也刚来不久,正准备进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锦欢又瞧见了他额头上那层薄汗。
蓦云骞不会撒谎,谎言很拙劣。
不过,无伤大雅,她不在意。
二人一起进了教坊司,曹姑姑知道她要来,已经候着了。
见到苏锦欢,语气十分熟络:“锦欢来了!”
倒是蓦云骞显得有些错愕:“你还约了曹姑姑?”
这话出口,他又觉得不对,急于找补。
“我以为,你是约了我,所以看到曹姑姑,有些意外!”
话一出口,曹姑姑就去看苏锦欢,目光有些微妙。
蓦云骞也觉得多说多错,索性便不说话了。
三人坐了下来,曹姑姑让婢女去上茶。
苏锦欢趁机向蓦云骞解释:“最近新学了曲子,想着让曹姑姑指点几句,顺便让你听听!”
蓦云骞不知道是因为方才尴尬还没缓过来,还是怎的,只淡淡的“嗯”一声。
苏锦欢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曹姑姑去去就来,连带着取了焦尾琴过来。
苏锦欢浅尝了一口教坊司的点心,便把新学的曲子弹给曹姑姑听。
琴音如潺潺流水,蝶飞鹤舞,欢快和谐。
下一瞬,曲调却又蓦的一变,似小雨绵绵,雨打芭蕉,多了哀婉。
曹姑姑听出来了,这曲子是北齐的“枯木引”,表达的是爱而不得的遗憾。
曲罢,曹姑姑评价道。
“操琴之技熟矣,然情之至者未也”!
她的技法已经足够熟练,但是历经的人事太少,情感欠缺。
苏锦欢应是。
这时候,词心进来唤曹姑姑,说外面来了贵客。
曹姑姑听罢,起身离席,只留了二人在雅间。
苏锦欢便又问蓦云骞:“你觉得我适才的曲子如何?”
蓦云骞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还是道:“曲调悠扬,很好听。”
苏锦欢觉得他这话有些敷衍,便直白道。
“点评一下嘛,你这话听着好生敷衍。”
蓦云骞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道:“我不通音律!”
话一出口,倒是让苏锦欢愣住了。
一般清正的世家公子,平日寻欢做乐,多是来教坊司。
但教坊司内,多是乐师,不通音律的人来,只会觉得无趣。
蓦云骞应也是不常来教坊司。
可她约在教坊司,蓦云骞却欣然赴约。
可是,大半的时间,又花在了让曹姑姑指点琴技上。
若不是她执意要让蓦云骞评价琴曲,蓦云骞怕自己会觉得她敷衍,应该也不会说出他不通音律的事。
难怪蓦云骞会冷着一张脸,不过,一开始他好像也还挺高兴的。
许是进了教坊司,才发现真的无趣?
苏锦欢便又道:“我不知你不通音律,所以约你来了教坊司。”
“你若觉得无趣,下次便约在别的地方!”
其实曹姑姑离开后,蓦云骞脸色便已经缓了许多。
听苏锦欢这么说,他张口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得讪讪道一声:“好!”
看他脸色稍霁,苏锦欢便决定趁热打铁。
“我有个幼弟,到了年龄,一直想寻个武师傅。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
蓦云骞疑惑:“幼弟?”
倨他所知,相府,可没什么小少爷。
苏锦欢便向他坦然:“不是相府血脉,是外面的义弟!”
蓦云骞便没再多问。
他想了想:“长林军前任苍狼营的主将顾行之,他手头功夫颇高,我幼时在军中时,爹爹无暇顾及我,便是他将我带大。”
“我的功夫,也有大半是跟他学的。”
“不过,后来他再战场上断了左臂,爹爹便允他回京,如今他便在京中。”
“改日,我去问问他!”
苏锦欢听过顾行之,因为后面南疆之战时,顾行之也去了。
纵然断臂,却风采不减,也被民间传颂。
她还以为,顾行之是一直在军中,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不想,顾行之如今竟然在京中卸任。
若是能请动顾行之,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好,改日,我同你一道去!”
她亲自前去,才显得重视。
蓦云骞闻言就高兴了很多,他的高兴,是表现在脸上的。
脸上没了刚才的阴霾,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来。
“好!”
“等你有时间我们一同过去!”
苏锦欢看他笑颜重新挂在脸上,便知他应该是不生气了。
暗道此人真是好哄。
蓦云骞不知她心思百转,看她笑,便也笑。
苏锦欢又问他:“你说,你幼时在军中长大?”
蓦云骞便接了话题与她闲谈。
“我六岁时,我爹爹驻守燕京。”
“母亲与爹爹恩爱,不忍分别,便随爹爹一块在燕京住过两年。”
“后来我十岁时,又去燕京住过一年。”
“直到后来燕京一代稳定,爹爹得以回京城,我才在京城长住!”
苏锦欢听着,便有些不自觉的羡慕。
“我从小长在盛京,盛京之外,只随母亲省亲时去过临州!”
“人人都道盛京好,可是,我却想看看,盛京之外,又是怎样的天地。”
无论前世今生,她去过得地方都极少。
前世,她同陆今安成亲后,也曾说过想让陆今安陪她去看看外面。
可是,陆今安说,女子本分,不应过分抛头露面。
游走各地,更是不成体统。
世道如此,女儿家不比男子,多是拘礼。
她想,若是一切结束,有机会的话,她定要去盛京之外的地方走一走。
想的远了,她又不自觉的苦笑一声。
前路渺茫,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蓦云骞看她脸上的落寞凝实,不知怎的,心脏也跟着一颤。
原来,在盛京锦衣玉食,千娇百宠长大的她,也有烦恼。
“燕京虽然不安稳,可是,每年夏日,那里,会开大片大片的月见草!”
“燕京的夜晚,星星特别亮,吹来的晚风里,都有月见草的花香。”
看苏锦欢脸上落寞褪去,他稍顿,又道。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燕京,那里的夏天,美极了!”
苏锦欢便也随着他的话应是:“好!”
谁知道蓦云骞所言,是真是假呢?
但这都不重要,至少,这一刻的开心,是真的。
二人又闲话几句。
词心却在这时候敲门进来:“长宁郡主,那边有贵客,说要见您!”
“姑姑说,让我过来唤您一声!”
苏锦欢眸中错鄂:贵客?还要见她?
她脑海中飞快的思索了一遍,想不出这所谓的贵客,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