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双信也没好意思动他的东西,只是扫了两眼,然后又坐了回去,“所以殿下想找我说什么?”
“只是想见见你。”塔伦说,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小块固体,放进一个机器装置里,然后那个装置开始冒出烟雾,大概是某种香炉。
楼双信闻了一下,有点像鼠尾草的味道。
“是你在帮助卡尔文。”塔伦看向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双信摊手,“我没得选啊。”
塔伦显然不明白,在他眼里楼双信比他们这些皇子要自由得多,在宴会之前跟卡特也没有太直接的矛盾——或许隔着维尔西斯,但是这不是什么跨不去的障碍。
除非他完全把自己和维尔西斯捆绑在一起了,不然他多的是脱身的办法。
塔伦眨眨眼睛,“你应该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
“嗯呐。”
“其实你可以不管不顾的安稳生活,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
“你不懂。”楼双信当然知道塔伦是什么意思,可惜他不是正常虫,他伸手比了一个枪的形状,食指抵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朝塔伦咧嘴笑了一下,“我没有雌君的话,会死的。”
塔伦很意外,然后问,“你就只为了这个吗?如果卡尔文成功了,你还可以获得很多东西。”
这种谈话就很没意思,楼双信走到今天,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是特殊的了,有什么是他没有获得过的?
什么权利地位,金钱财宝,都是他早几百年就玩腻了的玩意儿。他曾经很多次被骗的团团转,当然也把很多人都骗的团团转,哪怕是最难测的人心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新鲜感了。
“你不懂。”楼双信仰头看着天花板,又重复了这三个字,叹了口气,“获得什么都不重要,那些他们争破头的玩意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如果卡尔文成功了,我就想带着雌君到处旅游。”
塔伦不是完全相信,他头脑灵光,又见惯了皇室里的黑暗,是很难相信一个有能力的虫的欲望如此寡淡的。
对帝国的雄虫来说,雌虫是最不值钱的,多得可以当消耗品用。
楼双信说,“你要是不信,去给我算一卦?占卜一下,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占卜过了。”塔伦看向那张桌子,“我看不出来你的命运。”
楼双信挑眉。
这是塔伦把楼双信叫过来的主要原因,他不会太过干涉卡尔文和卡特之间的斗争,但他会在他们之间挑选一个值得的未来虫皇。
而对一位虫皇来说,身边的每一只虫都很重要,他们的品行,能力,目的与欲望,都会影响一切的走向,甚至影响帝国的未来。
他在为心中的虫皇挑选一个最合适的剧本,为此也在筛选每一名他认为重要的演员。
楼双信好像有些看明白了,他已经不喜欢绕弯子了,很麻烦,“直说吧殿下,你希望我做什么?或者说,在你的期望里,我最好是一只怎么样的虫?”
塔伦有些无奈地笑了,“我希望你有所求。”
“因为这样,我才好掌握,是吗?”楼双信说,“你看出来了一些我的手笔,觉得我既是助力也是威胁,所以需要能够控制我的方法,这样一切才能按照你的想法走。”
塔伦没有否认,“阁下的个性很直爽。”
楼双信说,“习惯了。”
这算什么,楼双信觉得很没有意思,其实他可以不把这些话挑明,但都看出来就不如把话说开。
“卡尔文都没提防我,你先替他惦记上了?”楼双信多少觉得不爽,“我求的东西还不够明显吗?等卡尔文登基之后我自己会滚,到时候求我办事我都不干。”
塔伦沉默片刻,说,“阁下会下棋吗?陪我下一盘棋吧。”
“什么棋?”
塔伦按了两个按钮,有机器虫过来拿东西,摆了一副国际象棋的棋盘出来。塔伦的轮椅骨碌碌移动到桌边,“这种可以吗?”
楼双信在他对面坐下,“可以。”
他们很安静地下了一会儿,但其实两只虫的心情都很复杂。
塔伦在等楼双信的下一步,突然又说,“阁下眼里,未来的帝国应该是什么样子?”
“比现在好一些吧。”楼双信随口答,手上开始挪棋子,“大概就是卡尔文希望的那样。”
塔伦:“我想知道你希望的。”
楼双信:“你想听实话?实话就是不打扰我过日子,怎么都好,我不关心。”
“那很可惜。”塔伦轻轻笑了一下,“你明明可以改变帝国的走向的。”
楼双信也笑,“没必要吧,我就是一个想退休的普通虫而已,有卡尔文殿下在操心呢。”
塔伦下棋的风格和他温润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一直紧咬着不放,嘴上语气还是温和的,“对帝国太淡漠的话,也会做不好决策的,毕竟我的哥哥是很仁善的虫。”
楼双信突然觉得很厌烦。这种试探还要到几时?
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他曾经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曾经他也是心怀天下的,后来也不曾把谁的生命视若草芥,他可以不淡漠,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现在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结果还不是坐在这里被审问?
他很理解塔伦,在他眼里塔伦这样的虫也算不上新鲜,是很典型的幕后角色,或许对帝国的未来还有一些独特的看法。这种虫不想当虫皇,但会选择良主,需要为未来的虫皇扫清障碍。
楼双信也好,卡尔文也好,甚至他自己也好,或许都是他手里的棋子,为了他心里那个所谓的未来,为了一个所谓的更好的帝国。
可单独的个体本不该是一枚棋,哪怕大家殊途同归,但下棋只是下棋,剧本只是剧本。
他楼双信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而依附卡尔文,从政治的角度上讲,塔伦不信他也很正常,怀疑他也很正常,但他就活该要忍了?
干脆把我放油锅里算了,看看油溅还是我贱?
楼双信突然觉得很可笑,其实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他沉湎于和维尔西斯的爱情之间,混迹在他们几个的伊甸园之间,已经让他的脑子变糊涂,心灵变脆弱了。
塔伦突然把他叫醒了,提醒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他始终都是那个在清君侧时第一个被注意到的角色,哪怕如今他已经什么都不求,也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塔伦低着头,说,“阁下,下棋要专心,你——”
楼双信哗啦一声把棋盘掀翻,棋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只剩下一两个在桌子上骨碌碌滚动。
他说,“我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