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流沙漫过脚踝的刹那,苏九璃嗅到腐朽的星髓气息。少年背着她踏沙疾行,腕间银铃随步伐震颤,铃舌撞击声竟与青丘禁地的狐火节律暗合。流沙深处忽现九盏青铜灯,灯芯跃动的幽蓝火焰里,浮出陆小胖扭曲的面容——他正将龟甲碎片嵌入心口,每一片都刻着苏九璃的劫纹。
\"阿姐看那沙纹。\"少年突然驻足。
流沙表面凸起的纹路竟与苏九璃脊背的第十二尾骨完全契合,纹路尽头矗立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裂纹间渗出暗金液体,凝成林玄被锁链贯穿的身影——其足下堆积的焦黑狐尾,尾数正好是十三。
镜中林玄忽然抬头,瞳孔化作青铜浑天仪:\"时辰将至。\"
少年暴喝挥斧,斧刃斩碎的镜片却凝成三百枚卦签。签文如蝗群扑向苏九璃,却在触及第十二尾骨鳞叶时骤然停滞——鳞叶纹路竟与签文首尾相接,拼出一艘骸骨巨舟的轮廓!
\"原来你才是舟楫……\"少年呢喃着扯开衣襟。他心口嵌着的半枚玉珏突然发烫,珏身裂纹渗出星砂,砂粒在空中凝成《葬星诀》残页——页角焦痕与苏九璃记忆里焚毁的婚书分毫不差。
流沙骤然沸腾。
十三具青铜棺椁破沙而出,棺面饕餮纹獠牙暴长,撕咬向少年脊背。苏九璃的尾骨鳞叶自主暴起,叶缘割裂虚空引动祖火,火焰却顺着獠牙倒灌入棺。棺内传出啃噬声,某种东西正咀嚼着她的狐火!
\"闭眼!\"少年突然捂住她的双目。
黑暗中,她听见青铜碎裂的脆响。指缝间渗入的星砂凝成往昔幻境:青丘禁地里,年幼的自己正将半枚玉珏埋入天狐碑下——而碑文裂缝中探出的根须,此刻正缠绕着昏迷的陆小胖!
幻境轰然破碎。
少年臂膀骤紧,带着她坠入突然裂开的流沙漩涡。失重感席卷全身时,苏九璃看见十三具棺椁正在头顶拼合成浑天仪,仪身铜环锁着林玄破碎的残躯——其脊骨炼化的晷针,正指向她心口玉珏的裂缝。
\"抓紧!\"少年将青铜斧柄塞入她掌心。斧刃纹路与玉珏裂缝完美嵌合,迸发的强光中,漩涡底部浮现血色祭坛。坛中央矗立的青铜鼎内,三百童尸正在血水中沉浮——每具尸骸额间都嵌着星盘碎片!
陆小胖的狂笑自鼎内传出。
他自血水中缓缓升起,龟甲碎片已融入肌肤,在体表形成星纹铠甲:\"星墟为鼎,天狐为柴,恭请掌教重燃劫火!\"
少年突然将苏九璃推向血鼎。
她反手扣住其腕脉,却发现触感冰凉如青铜——这具看似鲜活的身躯,经脉间流淌的竟是星砂与怨魂混杂的污血!
\"你也不是活人……\"她引祖火灼烧少年手臂。焦黑表皮剥落处,露出青铜材质的骨骼——骨面刻满《安魂咒》,正是她当年亲手刻在林玄墓碑上的字迹!
血鼎轰然炸裂。
童尸碎骨凝成锁链缠住苏九璃的脚踝,将她拖向鼎底深渊。少年站在鼎沿,漠然俯视着她坠落:\"你的劫,本就是为他而设。\"
下坠的狂风掀起苏九璃的衣袂。
她看见鼎底并非虚无,而是另一片倒悬的星墟——三万六千具青铜棺椁悬浮其中,棺面皆刻着她的劫纹。最近的一具棺材突然开启,伸出的手掌布满星痕,腕间银铃与她耳畔残存的骨片同时震颤!
\"阿璃,接住!\"
林玄的虚影自棺中跃出,将半截晷针刺入她眉心。针尖触及玉珏的瞬间,第十二尾骨鳞叶尽数剥落,在虚空凝成青铜钥匙——钥匙插入心口裂缝的刹那,整片星墟开始坍缩!
陆小胖凄厉嘶吼着化作星砂。
少年冷眼看着自己身躯消散,最后崩裂的瞳孔里映出残酷真相:那具承载着《安魂咒》的青铜躯壳深处,藏着一缕初代掌教剥离的恶念……
北海渊底重归死寂。
苏九璃跪坐在青铜鼎残骸间,掌心握着半截焦黑的狐尾骨。骨节纹路延伸至虚空,凝成通往青丘的星砂小径——小径两侧,十三盏青铜灯随风摇曳。
她踏着灯影前行,忽觉心口玉珏轻颤。
低头望去,玉珏裂缝间竟生出一株青铜幼苗——叶脉纹路与陆小胖的龟甲铠甲如出一辙。
千里外青丘禁地深处,天狐碑突然渗出血泪。
碑文在血渍中扭曲重组,新显现的字迹让守碑长老骇然跪地——
那竟是初代掌教的手书:劫舟既成,饲主当归
血泪顺着碑文滑落,渗入地脉。
岩层最深处,第十三尾骨的嫩芽已刺穿初代掌教的棺椁。骨尖挑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舌正是苏九璃当年埋下的半枚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