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将自己男人关在门外后,从门口慢慢滑坐在地上。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孙女。
此刻的中年妇女像幡然醒悟过来,看着李东路和品秀,流下眼泪。
“孩子啊,对不起啊,妈对不起你们啊。是妈错了啊。”中年妇女跪爬着向李东路而去。
李东路看着眼前的母亲,没有了丝毫的动容,他转身拉着品秀的手。倒是品秀看着自己婆婆这般模样,有了一丝不忍。再怎么说也是她男人的亲生母亲。
品秀上前扶起中年妇女。
“妈是老糊涂了,原谅妈,好不好?”中年妇女继续说着,拉着品秀的手也颤抖着。
她原本也是喜爱李兰迪这个孩子的,可是,她男人天天这么说着,她从一开始为了证明李兰迪也能像男孩那样做活,变成了和她男人一样的模样,做不好就一顿揍,就想向她男人证明什么一样,最后还不是变成了她男人的样子。到最后李兰迪死了,她不愿意相信这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便更是学着她男人的样子说起了那些她曾经厌恶的话,想要逃避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此刻,她无助又绝望。她变成了罪人。是啊,她是罪人,也是帮凶。
李兰迪站在方竹和范无救身边,面色毫无波澜,她被自己的奶奶伤透了心。
而门外的中年男人敲了好几声门,没人开门后,便端着小板凳在屋外坐了下来,他不信他的婆娘一辈子不开门。
而屋内的中年妇女一直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后悔了,她愧疚着,她对不起她的孙女李兰迪,也对不起李东路和品秀。之前不愿相信,也不敢承认,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她的心也一下落了下来。
“兰迪啊,我的孙女,奶奶对不住你啊。兰迪…兰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捶着地面。此刻的她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了。
李兰迪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走到中年妇女跟前,缓缓的蹲下身,双手抱着膝盖,眼里的眼泪滑下,滴落到地面,中年妇女似有所感,抬头巡视着房间,她感觉孙女回来了。
“兰迪,是你回来了吗兰迪?你原谅奶奶好不好?奶奶知道错了。奶奶是爱你的。奶奶对不住你啊。兰迪…兰迪…”中年妇女哭得哽咽。
“妈。”品秀颤抖着声音喊着。
李东路终于还是扶起了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品秀也走上前,握住了中年女人颤抖的双手。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品秀说道。
在她心里,终究还是原谅了她的婆婆。李东路也不例外。
三个人最后都释怀了,毕竟失去的不会再回来。
李兰迪看着三人相互搀扶着坐下,也欣慰了许多,她也原谅了自己的奶奶,大概血浓于水吧。李兰迪看着三人笑了。
从始至终,方竹和范无救都没有说话,她们对此事没有发言权。
门外的中年男人在等待无望后,起身离开了,他觉得一家人在家里为了个死人哭哭泣泣晦气。
“老王头,出来喝酒。”中年男人打了一通电话。
没一会儿,中年男人就和几个男人相约着去了村上一个饭馆子喝酒。
“哟,老李头,你这孙女没走多久,你还没放下呢?借酒消愁?”其中一个男人还以为中年男人因为失去孙女而心情不好,故而约大家喝酒。
“咳,提这做什么,晦气。”中年男人白了那个男人一眼说道。
“老李头,这就是你不对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呀,你不就是嫌她是个闺女吗?人都走了……”老王头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打断了。
“诶,老王头,你家倒是有孙子,你不用操心,我家那媳妇,肚皮不争气,生一个赔钱货,死外头好,省得回头跟人跑了还得搭嫁妆。”中年男人借着酒劲儿毫无顾忌的说着。
几个男人听见中年男人这么说后,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中年男人不喜爱自家孙女,可是没想到,人都走了,他还这般嫌弃,几人纷纷摇头,要不是老王头叫他们来喝酒,他们是不会来的,对于这种无情的人,少接触得好。
几人没再接话,都低着头喝着自己杯中的酒,没多久就有人提议要走了,对于这种人,大家都避之不及,都纷纷离开了,中年男人还没喝尽兴,自然不肯走,想着自家婆娘把自己关在门外,心里不畅快,几杯酒下肚便开始晕晕乎乎了。
喝着喝着就已经半夜了。
“老哥,有什么不痛快的呀?说来听听呀,别一个人喝闷酒了,你看你朋友都走了。”老板和中年男人年龄相仿,便上前问道。
中年男人抬起晕乎乎的头,猩红的眼睛看着老板。
“你不知道,他们都有孙子,子孙满堂,我家就一孙女,还死了。”中年男人不甘心的抱怨道。
“唉,节哀。”老板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聊表安慰。
“赔钱货,死了就死了。”中年男人又说道。
老板听中年男人这么一说,突然愣住了,没料到他会转变得这么快,上一秒还似乎痛心疾首在惋惜着自己孙女的离世,下一秒却像说死的是别人家的孙女。
“你这人咋这样,她好歹也是你孙女。”老板义愤填膺的说着,抢过中年男人手中的酒杯接着说:“喝多了吧你,满嘴胡话。”
“谁说胡话了,我没喝多,赔钱货生来有啥用?是能传宗接代还是怎么滴?”中年男人吼道。
老板见店里没了其他生意,拉开面前的凳子坐了下来。
“老哥,我见你一人喝酒,寻思着过来陪你说说话,但是你这思想该改变改变了,现在什么社会了,讲究的男女平等,你怎么还嫌弃自家孙女了呢,再说了,人都走了,你积点口德吧。”老板语重心长的劝说着中年男人。
“男女平等,呵呵,狗屁的男女平等啊,以后嫁出去啥也捞不着,成别人家的了。”中年男人没好气的回应着。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一条人命啊,还是你亲亲的孙女,就算是还在世,你也不能这么说,多让人寒心啊。”老板无奈的说。
中年男人看着这个老板:“你家的是孙子吧?”
老板愣了一下:“我家的也是孙女,孙女好呀,贴心的小棉袄。”
“呸”中年男人朝着一边吐了口唾沫。
老板心里瞬间涌上一阵不满,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说一千道一万,这死的好歹是他自己的亲孙女,现在这个社会,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宝贝,他家的怎么还成了罪人,这女娃子也可怜,生在这样的人家,国家还提倡了三胎政策,哪怕第一胎不是男娃,也可以生第二胎第三胎嘛,可惜了,人都走了,他家里人还这般践踏。
老板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说什么都不听,又何必再说。
中年男人看着老板转身走了,夹了一颗盘子里的花生米咀嚼着,手中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多管闲事,中年男人想着。
此刻的中年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越发的放纵,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点上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老哥,我们要打烊了,要不明天再来接着喝?”
过了一会儿,老板走过来说道。
中年男人瞄了老板一眼,没说话也没起身,一时间竟然陷入一丝尴尬。
“老哥?”老板又叫了一声。
“听见了听见了,这才多早,就打烊了,活该你生意做不好。”中年男人不耐烦的说。
“老哥,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这已经超过营业时间了,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由你多待会儿。”老板此刻特别的生气,他做生意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种人。
中年男人心里憋着气,在家被自己婆娘赶出门,出来喝个酒,还没老板说教,这就算了,还想赶他出去。想到这的中年男人借着酒劲儿站起身便给了老板一巴掌。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愣愣的站在那儿。
“我是缺你钱了还是怎么的?喝会儿酒还特么的不让人喝,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中年男人看着老板,甩了甩打疼了的手。
“你不讲道理。”老板回过神,缓过劲儿来。
“你开门做生意的,哪有赶客人的道理。”中年男人大声说着。
老板虽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这种无赖还是第一次遇见,既然对方都朝他动手了,他自然也不会惯着,吃了这个哑巴亏。两人没一会儿就扭打在了饭店里。虽然现在夜深了,但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有许多,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方竹和范无救带着李兰迪赶来这边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方竹意念一动,一张符篆钻入了老板身体,现在她能控制老板的一言一行,她早就想收拾这个老东西了。
只见方竹手指一动,老板就给中年男人来了一个过肩摔。
被过肩摔的中年男人趴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加上喝了酒,手脚无力,他就这么趴下了,也不挣扎了。
“你这老头,砸我场子。”老板怒吼道。
“喝点逼酒,搁这儿哔哔赖赖,老子早看不惯你了,你家孙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在你家,人都死了还在这儿说人家,你咋这么缺德?嗯?大家都来看看这个臭老头,真是缺了大德,说自家孙女赔钱货,孙女都死了,还特么搁这儿骂骂咧咧,有这么当长辈的吗,大家说这样的人配当人吗?”这是老板自己意识说的,说完还转身跟大家说了几句。
看热闹的人听见老板这么说后,看向中年男人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厌恶,更有甚者,还趁乱上前踢了几脚。
此时,方竹控制着老板问着还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你后悔这么对你的孙女吗?”
中年男人抬着头怒视着老板。
“后悔?有啥后悔的?一个赔钱货。”中年男人依旧这么说着。
“你孙女在家又做活又读书的,还得伺候你和你老婆,这么小年纪,你怎么忍心的?”方竹控制着老板问。
中年男人听见老板这么说有点子纳闷,他怎么知道的?嘴上却说:“有啥不忍心的,她就是伺候人的命。”
旁边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唏嘘,他们都没想到当今社会还有这种老古板。还伺候人的命,他是皇帝还是什么达官显贵?不知道是哪来的木乃伊,这么老古板。
李兰迪看着自己的爷爷,在地上趴着,嘴里却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心灰意冷,刚被爸爸妈妈奶奶捂热的心,又凉了。她此刻真想杀了这个亲人,可是她不能,她还要跟在方竹姐姐身边,不能造下杀孽。
李兰迪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爷爷,任由其他人偷偷的踢他,朝他吐口水,这些痛苦,还不及她生前的万分之一。方竹继续操控着老板和中年男人说着话,但是中年男人说出的话都让在场的所有人气愤。中年男人还不以为意,他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纵然大家都在说他的不对,他还是坚信着自己所谓的原则。
不知道最后谁报了警,警察以聚众斗殴把中年男人和老板带走了,跟着去的还有方竹和范无救,以及李兰迪。本来李兰迪不想去了,但是她又想看看这个恶毒男人的结局。三人跟着进入警察局后,就看见中年男人被铐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老板站在办公桌前给警察说了前因后果,并且提供了当时店内的监控录像。
警察看着监控录像中两人的对话,不由得都皱起了眉,老板当场就被释放了,而中年男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他不仅要赔偿老板的损失,还要被拘留一个星期。
方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中年男人,她操控着老板给中年男人签了个保释书。中年男人当场便支付给中年男人损失费。警察们都吃了一惊,这被他打了还保释他?几个警察在背后开始议论纷纷,这还是头一回见这种。
“他也是个可怜人,刚死了孙女。”老板解释道。
几个警察听闻也没多说什么,就给中年男人办了保释。
两人走出警察局后,很快分道扬镳,方竹收回老板身上的符篆。
由于中年男人喝了酒,走路也摇摇晃晃。他还在想着回去后他婆娘能让他进门吗。他不知道,他的婆娘现在恨透了他,哪可能希望他回去。
而且,他也回不去了。